十四章
曾望從小吃街回來時,宿舍大門已經鎖了,她隔著門喊宿管阿姨,阿姨開了門後盤問她這麼晚回來的原因,曾望謊稱自己在班級自習忘了時間才回來遲了。阿姨聽了她的解釋也不疑有他,叮囑她以後別再過時不回後就讓她進去了。
宿舍已經熄燈,曾望回去時舍友還在挑燈夜讀,見她回來問了幾句話皆被曾望含糊帶過,她們聽她這四兩撥千斤的回答也識相地不再追問。
自從前段時間曾望返校以來,她就不大對勁,雖說以前她也是不愛過多地和人交往,可現在她就連和人交流也不願意了。
如果說以前她是天上月,現在就是水中月,同宿舍的人不好親近她自然也就和她疏遠了。
曾望從宿舍裡拿了洗漱用品去了盡頭的洗手間,擠了牙膏後,狠狠地刷起牙來,那勁道不像在刷牙,反倒像在刮牙。幾分鐘後,她往池裡吐了口泡沫,潔白的泡沫上摻著血絲。
漱了口,她用雙手捧水往臉上潑,夜裡冰冷的水打濕了她垂下來的短發,幾綹發絲粘在頰側。
曾望盯著鏡子中自己陰鷙的表情,想起今晚耿明鵬他們的戲弄,心頭震怒緊接著就是一陣自我厭棄。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活該。
……
一中規定內宿生七點前就必須離開宿舍,到操場集中進行早鍛煉,每個年級的內宿生排成一個方陣沿著四百米的操場慢跑兩圈。
每次跑步,初始佇列還算整齊,一圈過後,方陣就鬆散亂序了。跑得快的人往前跑,體力不行的人就落後,到最後三個年級的人都混在了一起,還有一些偷懶的人趁機鑽空子逃跑。
曾望體力好,跑得快,不願意跟在隊伍後面慢騰騰地挪動,一圈後就加快速度跑進了前頭高三年級的陣營中,接著又一路領先跑完了最後一圈。
等過了終點,很多女學生都累得彎腰直喘,嘴上抱怨著學校早鍛煉的制度毫不人道。而曾望則臉不紅氣不喘,除去額上沁了幾顆汗珠外,一點都不像剛運動過的人。
她率先跑完,還沒等大部隊跟上,拎起丟在一旁的書包,一路往食堂快走,搶在前頭買了早餐。
沒一會兒,跑完步的大軍就入侵了食堂大廳,視窗前迅速擠滿了人,每個學生都爭先恐後,生怕遲了一步連一個包子都撈不著。
人一多,食堂裡霎時就嘈雜起來,空氣也變得渾濁。
曾望不愛呆在那吃東西,拎著裝好的早點就離開了食堂,她也不去教室,直接在操場旁的階梯上找了個位置隨意落座。
旭日東升,清晨的陽光不刺眼也不灼人,暖洋洋的正是好時候。
曾望盤著腿,咬著豆漿的吸管,直視著太陽微微眯眼。
早鍛煉結束後,操場上一時顯得空蕩蕩的,僅有幾個學生在跑道上跑動,草坪上也坐著像她一樣在吃早餐的人。
曾望咬了口包子咀嚼了幾下,食之無味,包子皮硬邦邦的毫無嚼勁,她配著豆粉泡的豆漿才勉強嚥了下去。
以前還在鎮上讀書時,媽媽經常親手做包子給她們姐妹倆當早餐,那時候肉貴,肉包子做得少,但媽媽總能變著花樣做出各種口味的素包子來。後來她們倆都到了市裡讀書,每星期回去也總能吃到熱乎乎的包子,離家時媽媽還會裝上一袋讓她倆帶去學校。
以前習以為常的東西,現在再也吃不上了。
曾望沖著前方的跑道使勁睜了睜眼睛,風一吹,眼底的潮意才退了下去。視野漸清晰,她眼神一瞥,忽然捕捉到跑道上的一個身影正沿著最外圈跑動著,長手長腿交替擺動,衣袂被微微帶起。
曾望盯著他看了會兒,突然“切”了一聲,低聲嗤道:“比烏龜還慢。”
她不再看著跑道,三兩下把包子吃了,即使難以下嚥她也再沒有嫌棄的資格。
吃完早餐,曾望起身拍拍屁股要走,旁邊一個女生正捧著書在讀,她經過時,聽見她念道: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曾望眉頭微皺,同年級的女生似乎都很喜歡這種寫情情愛愛的酸詩,她對此卻一點也不感興趣,只覺得無病呻吟,十分做作。
臨近早讀,班上的學生大多來齊了,曾望從操場出來後繞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才去教室,到座位一看,發現自己的椅子上放了一個黑色的書包,她彎腰去看旁邊的桌子,抽屜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曾望想,他倒是挺自覺的。
她坐在外邊的座位上,把書包塞進抽屜裡,又從以前的桌子裡把一堆書本搬過來重新碼好。剛收拾完,她就察覺到邊上站了人,抬頭一看就看到周祺微微發紅的臉。
周祺抬手抹去額上的汗,胸口明顯地起伏著,氣息有些不勻:“麻煩、讓我進去。”
曾望上下端視他一眼,只奇怪以他的龜速怎麼還能跑成這幅模樣?
她也沒多為難,起身讓他坐進去。
周祺落座後立即從書包裡拿出水杯猛灌了幾口水,咕嚕咕嚕的吞嚥聲引得曾望忍不住看過去,見他急著喝水的模樣就像是以前見過的渴急了的狗一樣,恨不得把桶裡的水全倒進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