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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厭恨下

時光匆匆,不覺已是建初五年。

這一日午後,郭璜送了夫人長亭翁主出門逛街,恰好路過成息侯府,沉吟了一會兒,下馬進去了。

還沒進府內,遠遠便聽聞歌舞之聲喤喤盈耳,令人精神陡然一震。

一路行去,又是無數的彩簾繡幙,畫棟雕簷。說不盡的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窗。與先代侯爺所在時的氣象截然不同。郭璜不由地嘟囔,“才幾日不來,又重新佈置了。”

他隨著僕從一路走到了內堂。一眼便望見室內右邊坐了整整十二位樂師,或是抱著琵琶,或者彈著箏。操弦驟作,急者悽然以促,緩者舒然以和。室中間又有一群高鼻深目的西域舞女,在隨著這樂聲翩翩起舞。

竇憲就臥在一片綾羅帷幕之後的軟榻上,半睜半合著眼。似聽非聽、似看非看。手邊擱了個淡青花諸器茶甌酒杯,時不時慵然而啜。

郭璜眼見一室靡靡,伴隨著甜膩的薰香,不由地皺起了眉,揮手道,“都下去!”

那些樂師和舞姬顯然都知道他是主人的好友,聞言一下子都停了下來,看向竇憲。

他睜開眼,散漫地說,“先下去吧。”

一眾人默不作聲、訓練有素地躬身退下了。竇憲看著他們的背影,淡淡問,“阿璜,你怎麼來了?”一邊又飲了一口酒。

郭璜一把從他手裡奪過了酒杯,隨手拋在地上,“成天喝喝喝,喝不死你!”說完,去開窗。

竇憲低沉地笑了一聲,也不管他,兀自翻身向內而躺。

郭璜見了,忍不住沉沉嘆息,“這幾年,你也變得太多了。”

離上一代成息侯過世,已有三年了。

不知是不是自愧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竇憲自出了服,居然性情大改。從前最愛逐馬獵鷹的一個人,如今每日只呆在府裡。又大肆擴張府邸、興建別院。還一擲千金,從西域各國延請了好幾班子的樂師與舞女。每日就沉溺在這歌舞美酒之中,消極以待身邊人事。

“你閒了也出去走走,老悶在家裡,有什麼意思?”郭璜道。

“出去做什麼?這世間,實在令人厭煩的透了。”

郭璜聽他說話喪氣,皺緊了眉,還要再說,忽見竇順匆匆地自外而來,稟道,“侯爺,咱們打算在西郊建的那座宅子,造不了了!”

竇憲不悅地半坐了起來,看著他,“為什麼?”

“圈地的時候沒問清楚,有一大半是沁水長公主的地!”

竇憲聽了,眉目放鬆了下來,躺下去說,“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不過就是佔了點她的地方。無妨,讓人接著造就是。”

竇順惴惴的,“別吧。那終究是位公主......”

竇憲嗤笑,“不過就是位沒家底的公主,她生母連個美人位都沒夠上。先帝、今上,哪一位把她當做了正經公主?咱們又何必讓她?”

竇順不敢接這話,求助似的看向郭璜。但他見竇憲行事這樣偏激,又聯想到了長亭翁主的身世,心下不悅,有些慍怒地譏諷,“得得,國舅爺可真是好大身份、好大見識。”自覺無話再與竇憲說下去,站起身道,“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竇憲沒有睜眼,只說,“我讓阿順送送你吧。”

郭璜心中有氣,冷笑道,“不敢當,國舅爺還是讓他去替您監督著造宅吧,在下自己回家去。”說著,也不待竇憲答言,便拂袖離開了。

竇順眼看著他怒氣衝衝地走了,忍不住對竇憲道,“您瞧瞧您方才說的話,這不是讓郭公子吃心麼?”

竇憲不為所動,“他吃心好了,走了最好。所有人都走才好。”

竇憲迷迷糊糊地躺在軟榻上,睡到了午後,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推他,不耐煩地睜開了眼,“誰啊?”

映入眼簾的是竇順,還有他身後的蔡倫。

見他醒來,蔡倫上前來打了個千,“侯爺醒啦?”

竇憲坐起身,接過他殷勤遞來的水,喝了一口。這才問,“什麼事?”

蔡倫躊躇了一會兒,輕聲道,“陛下傳召。”

竇憲不由地大不耐煩,“好端端的,招我進宮去做什麼?”

“似乎是蔣家的事,被鮑大人知道了。他寫了份摺子,告訴了陛下......”

竇憲頓時一陣頭痛。

自三年前他在敦煌對蔣斌置之不理、使其陷於死地後,蔣家人始終揪著他不肯放,動輒便尋著他的錯處上奏天聽。好比敦煌郡武曹上書的那一次,背後就有他家的推動。

劉炟礙於宋月樓、還有他父皇的妃嬪蔣太妃的情面,不好推說不見,幾次都替他們兩方說和。但蔣斌是家中獨子,蔣家始終放不下他的離世,不斷攻擊竇憲。他心煩下,使了人假扮強盜去刺殺那一家。終於,一切都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