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去以後,竇武變的惴惴的。悄聲問竇憲,“爹,你那裡怎麼樣了?”
他斟酌著語句說,“申太妃方才歿了。這一筆賬,會被記在小皇帝頭上,如果不出意外,剩下擁護他的朝臣會失望倒戈。那麼,我就會在近日內加封九錫,進爵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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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武不忍地低下了頭,“申太妃沒了嗎?我聽竹茹姑姑說,那是娘最好的姐妹。”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兒子真相,但最終還是說了,“賜死申氏,是你母親親自去的。”
竇武霍然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竇憲憐惜地撫摸著他的頭髮,“你也大了,有些事爹和娘不想瞞著你,阿武。像這樣的事將來還有很多,咱們不得不做。”
竇武喃喃地問,“就像在小宛那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點了點頭,說是。見兒子垂著頭,面上大有不忍之色,想勸說。
但竇武已經道,“爹放心吧。雖然我現在沒法覺得這樣的事是對的。但我想,爹和娘這麼做,總是有理由的。”
他聽的很心疼。這個孩子,永遠都那麼懂事。
他想起前陣子,某天晚上,履霜很想兒子,非要把竇武帶過來。沒辦法,只好一家人一起睡。
見履霜不曾穿襪子,竇武不由地說,“娘,你怎麼不穿襪?”
她正跪在床上替兒子鋪著被子,聞言隨口答,“不知道丟在哪裡了。沒事。”
但竇武嘟囔著,“不穿,腳心要進寒氣的。”去脫自己的襪子。做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動作停了一拍。但很快就咬咬牙繼續脫襪子了。隨即飛快地把兩隻腳藏到了被子裡,這才低著頭給履霜穿襪子。
那個時候,無論是履霜還是竇憲,心裡都大受震動。只是礙著竇武在,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流露情緒,就那樣過去了。
但等竇武睡著,履霜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出了門外,手扶在牆上,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在旁邊的他也說不出任何勸慰的話。
阿武實在太乖了。除了最開始的一點點排斥和逆反,這個孩子乖巧的讓人心疼。他始終有一種小心翼翼的態度,盡力地對別人好。
他想起先前,履霜在知道一切的真相後,曾經痛哭,說她寧可竇武是個很皮的孩子,讓她忍不住每天想打他,也不願見他這樣乖巧。
其實作為父親的他,何嘗不是這樣想?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既然過去已經無法更改了,那麼,就儘量在今後,給這個孩子更多的、最大的愛吧。
申太妃去世的訊息不久就傳了出去。
早先竇憲已命人放出話風:太后有意趁著半個月後的大節,赦免申太妃。卻不想太妃卻未熬到那個時候,就這樣死了。
還是恰好死在她剛把盟書遞出來的第二天。
在這個當口,最惹人懷疑的,除了小皇帝,不作他人想。
原本還堅定地相信著他,堅稱成息侯不可封王的大臣們,到此時也軟化了下來。自疑是否看錯了人?有一半人轉而追隨起竇憲來。剩下一半卻還保留著忠君的風骨,不願如此,辭官歸隱去了。
朝中的意見就這樣達成了統一。竇憲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定下了一個月後,正式加封。
這樣的大訊息,是要傳播四方的。遠在敦煌的黃朗和吳維安不久後也聽說了。而身為竇憲多年的同僚和摯友,他們心裡都明白這次加封的含義。
黃朗很失望,“竇侯為什麼要這樣呢?這不是明擺著要居於陛下之上了嗎?他這樣做,後世史筆不知會如何誅伐呢,也有損他英雄的本色。”
吳維安卻比他鎮定許多,喟嘆著說,“英雄?竇侯也許心裡曾有過那樣一個夢吧。但現在的他,已經不僅僅想做一個簡單的英雄了——從他帶人去燕然山,刻石記功,你就該明白。”
黃朗愣住,“...早在那個時候,他就有了不臣之心?”他不滿起來,“那太守,您當時為什麼不說呢?”
吳維安平淡地道,“我沒有要說的理由。”
黃朗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慌亂了起來,“你,你是贊同他的?怎麼會這樣?太守,太守你怎麼會這樣呢?”
吳維安淡淡地嘆了一口氣,“有些話,我從未和你說過。同叔,是的,我贊同他。因為他是我這一生,由衷欽佩的一個人。也許你不知道,我其實是寒門出身,父母都是邊境的貧民。一直到十一歲那年,他們都被匈奴的流寇所殺,我被一位遠方的,中舉後留京為官的叔父收養,才算是換了身份。寄人籬下之苦,種種實在難以言說。因此在成人後,我心裡一直有個夢——回來,回到我父母死去的地方,儘量阻止此類的事情發生。為這,近三十年來,即便有數次的升遷機會,但我不願離開敦煌一步。我想,雖然我不見得有多大能量。但至少,我在這裡做太守一天,就會盡量阻止匈奴犯邊。可是,我犧牲了我的三十年,得到的是什麼?永平十年的七月十四,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我回京述職,洋洋灑灑列出了對抗匈奴的策略,顯宗皇帝卻說,棄匈奴,退守鄰郡。那個瞬間的失望,我到現在還記得。我恨,恨我自己生錯了時代,沒有遇見對的君主。我寧願生在光武帝的時代裡,生在一個亂世裡,上陣當一個普通的兵卒,也不願坐在那裡,聽顯宗皇帝說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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