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看診,終於輪到姜笑,兩人是老相識。這條街就是這些人,來來往往,老醫生看著他長大。
“你又發作了?”
“很少。”
“很少?你應該很久沒有去檢查了。”醫生六十多歲,摘下老花鏡,靜靜注視姜笑,“以前我就跟你說過,哮喘很麻煩,你媽總是不肯放心,上學都要親自去接,你現在自己一個人,那兩個小的又不懂事,該比任何人都上心。”
姜笑微垂首,後頸白皙幹淨,沉默不語。
靳寒舟亦默不作聲,他與姜笑一同進門,此時在後面靜坐旁聽,他的目光粘在姜笑身上,然後發現姜笑後頸最中間的地方,也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那麼明顯地鑲嵌在他白皙的面板上,是黑色的,美麗的羊脂玉被人用墨水輕點一筆,深刻又漂亮。
氣氛亦十分古怪。
一時誰也不出聲,任時間肆意飛過。
老醫生用審視又譴責的眼神看姜笑很久,幽幽嘆一口氣,目光漸暖。
“我知道你責怪自己,但那與你無關,世上有天災人禍,一切不過巧合。”
姜笑終於抬頭,面帶微笑,無懈可擊。
“通叔,如果你覺得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店裡很忙。”
“就你脾氣最硬。”通叔罵一句,“怎麼會沒事?你有沒有好好注意保暖?”
“有。”春夏季,姜笑仍穿毛線,外加一件黑色風衣。
“忌刺激性食物,有沒有破戒?”
“沒有,我口味清淡。”
“氣味呢?”
姜笑停頓一瞬,“也沒有。”
通叔看他一眼,“有事你自己知道就好。”
靳寒舟陰沉沉坐在角落,如若鬼魂,頭發淩亂遮眼,一雙眼自黑發縫隙中窺視外界。通叔終於留意到他,問:“這是誰?”
姜笑回頭看他,“我朋友。”
“你朋友?好久沒聽說過你有朋友。”通叔又補充一句,“被你承認的朋友很少,這麼古怪的也很少見。”
靳寒舟緩緩收回視線,坐如雕像。
“他令我很高興。”姜笑說,“你不要打量他,嚇壞了我要找你賠償。”
通叔敲敲桌子,“你高興就好,要保持好心情,這樣就奇怪了,你究竟做了什麼事,好端端竟然會發作?”
“偶爾也有煩心事。”姜笑想到家裡那兩個小孩,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很在意自己的身體,但也有意外。本來我不打算來,是他硬是帶我過來。”
通叔不由又多看靳寒舟幾眼,“你竟然願意來,那他很適合你。”
“什麼?”姜笑沒有聽明白。
通叔搖搖頭,“沒什麼。”
兩人又談一些話,確認沒有什麼事情才離開。靳寒舟聳肩縮在沙發裡,姜笑走過去,彎腰張臂撐住扶手,他長手長腿,個子又高,幾乎將靳寒舟整個人罩在自己的身體下,還低頭得意眨眨眼:“看吧,我說什麼事也沒有。”
他心情愉悅,笑起來眼裡有星光,靳寒舟從他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明明個子也很大,居然像初生小鳥被他掩蓋。
撲面都是他的氣息,又是那股揮之不去的淡香。
好近。
差點就能貼到彼此的臉,溫暖的呼吸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一根手指的距離,仰頭就能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