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鋌而走險?”趙友良陰聲道,“錢這種東西,誰都不會嫌棄多,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做的天衣無縫,如果不是你窮追不捨,就憑這些警察,他們能查到我們頭上?”
“錯了!”王衝凜然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走到今日,是你自己的報應!”
“報應?”趙友良道,“虧你還是無神論者,到頭來竟然還相信這種所謂因果說。真是可笑!”
李宜書見他手中有打火機,生怕趙友良一把火把這些錢燒了,那就算抓到他,也不過多了一個吃牢飯的,並沒有什麼意義,道:“趙友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只要你配合調查,我們會給你一個公正的交待。”
趙友良森然道,“交代?然後去坐牢?成為世人的笑柄?”趙友良轉過身,將火機打著火,王衝、李宜書連喊:“不要!”
趙友良道:“與其這樣,我寧肯去死,有這些錢陪著我,到了陰曹地府,也能買通閻王小鬼,投個好胎!哈哈!”
趙友良已經近乎瘋狂。
李宜書持槍瞄他,卻不敢開槍,子彈哪怕打出一點火星,這一車的錢即將化為灰燼。
王衝卻卻看出趙友良其實並不想死,如果他一心求死,根本沒有這麼多廢話,他在找一個說服自己不死的理由,於是問,“趙董事長,你後悔過嘛?”
“願賭服輸,有什麼後悔的?”
“您有家室,還有孩子,聽說你馬上就要當爺爺了,到了你這個年紀,應該享受天倫之樂了,這把火若放下去,這輩子他們將生活在你的陰影之中,你覺得為了一點錢,值得嘛?”
趙友良有些猶豫了。
李宜書也道:“只要你放下火機,在事情造成災難性後果之前收手,我們在量刑時會酌情考慮,也許做個十年八年,你就能出來了。”
李宜書是做經偵出身,對付這種突發情況應變能力不夠,剛說出這句話,她就後悔了。果然,趙友良聞言,應聲道:“十年八年,我這身體,還能活個十年八年嘛?”
王衝勸道,“錢乃身外之物,有什麼事情,能比活著跟重要呢?”
趙友良喃喃道,“活著?”
“對,活著!”
趙友良冷笑,“屈辱的活著?”
想到即將面臨的牢獄之災,身居高位的他又如何能夠忍受得了別人的冷嘲熱諷,當初為了錢,選擇了這條路,那只有一條路走到頭,哪怕盡頭是無盡的黑夜。
遠處,警笛聲響起。
趙友良回憶起當初下鄉當知青食不果腹的日子,回憶起八十年代與齊中原共同奮鬥打拼的日子,回憶起自己當信貸員、當聯社主任,走到了董事長的位子上,整個人生,如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直到現在,走到了絕路之上。
“也許,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正要將打火機向身後拋了出去,準備與這些錢一起葬身火海。
砰!
李宜書開槍了。
自從趙友良打著了火機,李宜書的心一直懸在嗓子眼,生怕他做出什麼過激舉動,當趙友良做出拋火機動作時,李宜書毫不猶豫的開槍了。
手槍擊中了趙友良小臂,手中火機向後落去,王衝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在火機落地之前,用手接住,順勢扔在了十米之外。
趙友良默然愣在了原地,旋即十數名警察,將他團團圍住。
趙友良被帶走了,他雖然中槍,卻一聲不吭,也不讓警員幫他包紮傷口,一臉的冷漠,沒有絲毫表情。李宜書向指揮台彙報情況,其他警察開始整理現場,廂貨已經翻車,只得從押運公司協調了一輛運鈔車,將這些資金押送了回去。
李宜書鬆了口氣,“終於結束了。”
王衝也嘆道,“金錢,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為什麼那麼多人前仆後繼,飛蛾撲火一般,連命都不肯要了?”
李宜書道:“辦過很多經偵的案子,有簡單的,也有複雜的,有人為了錢,六親不認,有人為了錢,妻離子散,有人為了錢,家破人亡,有人為了錢,喪失人格。永遠不要低估人性深處的貪婪,以及對金錢追逐的慾望。”
王衝忽然想起柳宗元寫過一個寓言故事,叫做《蝜蝂傳》,寫的是一個喜歡負重登高的小蟲兒,每遇到東西,就抓起來放在背上,越爬越高,最後摔死在地上。不由感慨,這世間有那麼一些人,貪得無厭,見到錢財就想據為己有,最後卻落得了齊中原、趙友良這樣的結局,“其名為人,而智則小蟲矣。”
王衝回到家時,已經凌晨四點。
馬曉筱早已睡熟,嘴角露著一絲笑意,似乎在做一個甜蜜的美夢,王衝忽然生出了一種感覺,有人所愛,有家可回,有食可餐,這樣的人生,豈不也是幸福幸福滿滿?又何必整日裡勾心鬥角,為了蠅頭小利,為一口氣鬥個你死我活,最後落得個悽慘收場?
第二天上午,有人報警,在城郊的一條臭水溝中,發現了康婉的屍體。康婉頸部動脈被人割斷,鮮血留了一地,將周邊十多米水染成了一片烏紅色。
王衝得知這個訊息時,也不由覺得惋惜。雖然他與康婉交往並不深,可是他卻見證了這個女子從一個職場女子,一步步走上了毀滅的道路。
記得剛遇到康婉時,她剛畢業沒多久,也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女子,一心想著憑藉自己的能力,在這個社會上闖出一片天地。可是,在社會上時間久了,對待金錢、財富追求也慢慢產生了變化。這個女子,為了錢而活,為了錢而做夢,最終也為了錢送掉了性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給王衝發了一條“我錯了”的資訊,一個女子,在花樣年齡失去了生命,也真是一種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