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盡管我內心十分忐忑,但為了不辜負您的看重,也只能有話直說了。”
裴學海:……
好好好,還成了他非要她說的?現在的年輕人,油嘴滑舌的水平倒是很高。
行,他倒是要聽聽,她能說出點什麼東西來。
淩穗歲:“我非常喜歡您的構思,大俠無憂在我的腦海中是一幅畫的印象。無憂是一張清澈的白紙,周圍人對她的所作所為是落在紙上的色彩,共同構成了荒誕、怪異、諷刺的畫卷。”
“但是,人們在評價一幅畫的藝術價值時,往往不會考慮呈現這副畫作的白紙,盡管它和這幅畫密不可分,誰也否認不了它的存在。”
無憂對《大俠無憂》的意義,不就是用來畫畫的紙麼?
裴學海給了她敘事主視角,給了她戲眼中心的身份,卻唯獨沒有給她任何主動權。
在權貴眼裡,她的意見不重要。在裴導心中,對女性角色成為主角時的動機和行動想象力也很匱乏。只是在幾乎見不到“女主角”的電影圈,這一點對他達成藝術成就的影響接近於零。
淩穗歲接著說:“三十年前,您曾經拍過揭露封建王朝黑暗面的電影,李老師表演的深宅婦人令我印象深刻,她拿下戛納影後完全實至名歸。”
“三十年後,同樣是以‘受難者’為主角,去諷刺封建社會的作品擺在了我眼前。要說我不想演,那就太虛偽了,我還沒那麼淡泊名利。”
裴學海看了她好幾眼,覺得有些牙疼。
夏天那張嘴,刻薄與否都在明面上,哪像這個小淩,好話都讓她說了,拐著彎罵人還挑不出錯來。
說他為了沖獎,說他三十年來沒有進步……他還好端端地坐在這,沒有朝她吹鬍子瞪眼,確實對得起她剛才說得“心胸開闊”。
話都說到這,淩穗歲索性把意圖表現得更明顯一點。
“既然無憂究竟是不是玄門弟子,歐陽先生到底去了哪裡,是您在電影敘事上供觀眾想象的留白,我們為何不強化這種風格,給無憂再新增一個謎團呢?”
“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了——倘若是天真懵懂的少女,真的能掌握好以殺人為目的,如此狠辣的劍法嗎?”
裴學海沒有回答,而是先直視她的眼睛。
他對淩穗歲的態度幾次變化。最先是娛樂圈有點天賦的新人,那時還不值得他關注,後來因為夏天和應年,他對這個名字越來越熟悉,也逐漸産生了興趣。
《昭將》上映時,他認為她是值得調教的好演員。他願意和她合作,雖然是他在挑選她,但他有這個資本和底氣。
直到現在,這一瞬間的心境變化帶給他新的靈感,他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了無憂,以他從前想象不到的另一種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等等,她是無憂,那他是……?
裴學海暫時壓下心中的微妙感,和她說:“你這樣,是要我把整個劇本的基調都改了。”
淩穗歲眨了眨眼:“很多經典作品的最終呈現,都和最初創意大相徑庭,這沒什麼的。裴導,我們會創造出不一樣的精彩。”
喲,好大的口氣。
裴學海笑了笑,雖然沒接她的話,但也算是預設了這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