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松。”她的動作和語氣都是如此優雅,“生活不是隻有麻煩,你缺少發現快樂的眼睛。”
陳越寧聽得沉默了,這就是現代版的“何不食肉糜”嗎?
這麼欠打的話,配上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莫名就將嘲諷拉滿,但看著她那張臉,竟然又會生出幾分“她大概只是在說雞湯,她只是想安慰人”的自我腦補……
陳越寧發誓,這不是他對淩穗歲有濾鏡,而是她的演技太具有迷惑性了。
在同一個場景內,她不靠妝造,就能實現形象的極限反轉。
面對沈蕙時,錢蘭無疑是有點討好的。哪怕她覺得自己並不算諂媚,但她說話時經常看沈蕙反應,觀察她神色的動作也騙不了人。
這個度真的把握的很好,比起刻意討好,下意識的行為更能突顯錢蘭的性格。她甚至沒有目的性,就是本能地討好她心中的有錢人,豪門大小姐沈蕙——即使對方沒給她承諾任何好處。
而沈蕙呢?她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錢蘭提供的情緒價值。她專心做她的拉花,只是偶爾抬頭給點反饋,她的動作也是如此流暢自然,自然到連觀眾都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有多不禮貌。
大小姐氣場全開時,她的傲慢都被預設成固定配置了。
當然,在她偶爾看向對面時,她的眼神穿過熒幕,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一次席捲了陳越寧全身。
很相似,但又有所不同……陳越寧的腦子中有模糊的概念,隱隱約約品到了點東西,卻又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
可惜它出現在電影裡的時間太短,這裡又不是電影課堂,會有老師按下暫停鍵,給他們留足思考時間。
電影劇情在接著往下走,陳越寧也暫時收起思緒。
等國內上映了,他要買最早的票去二刷。在這個放映廳裡,大概很多觀眾都抱有類似的想法。
沈蕙提出了“交換身份”——在她自己的描述中,她是一個善良的好心人。既然和錢蘭這麼有緣,她不忍心看到她為了一點小事如此煩惱。
錢蘭無能為力的困境,在她眼中並不是什麼難題。她的確可以直接給錢,但這樣就太侮辱她了,她想授人以漁,給她來一次完美的示範。
這是第一次點題《易如反掌》,陳越寧心想。
鏡頭給到錢蘭,她的表情非常呆愣。沈蕙的一時興起,對她來說如同平地驚雷。
她震驚,她不理解,她未必能完全品味出沈蕙對她人生的貶低,但她仍然産生了一點本能的的難受。
但這些情緒很快被巨大的竊喜所淹沒。錢蘭並不敢,或者說出於自尊心,她也不願意表現得因為能體驗大小姐的生活而高興過頭,但她怎麼也壓不下來的嘴角,直勾勾盯著沈蕙的眼神,早已出賣了她的所有心思。
沈蕙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笑了笑,慢慢摘下首飾。
先是耳環,再是項鏈,手鏈,戒指……她每摘下一樣,錢蘭的呼吸就粗重一分,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也更加明顯和熾熱。
“試試吧。”沈蕙說,“我知道你喜歡這些。”
她的聲音很溫柔,還帶著點蠱惑。這一刻,陳越寧完全理解錢蘭嘴上客氣,眼神卻瘋狂往那邊瞄的動作。
好吧,錢蘭也是她演的……淩穗歲知道她自己掌握了聲控人心的技能嗎?
看著沈蕙微笑的表情,陳越寧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毫無疑問,錢蘭的表現再次取悅了沈蕙,但為什麼呢?以沈蕙的身家,她的花錢習慣,區區幾件珠寶首飾,真的能讓她産生炫富的快感嗎?
“人無我有”固然能製造優越感,但舉個例子,人類又能在大猩猩面前炫耀什麼?
這不是陳越寧說話難聽,他相信,如果讓淩穗歲來寫人物小傳,她所理解的沈蕙對待錢蘭的態度只會更傲慢。
鏡頭切換,從沈蕙的視角,畫面變成了做吞嚥動作的錢蘭。
在她的身後,隔壁卡座的客人正在玩遊戲。結算畫面出現,鮮豔的勝利標識佔滿電腦螢幕。
沈蕙勾起唇角,在錢蘭正小心翼翼地托起項鏈,仔細摸索它的佩戴方式時,露出幾分嘲弄的笑。
……莫名地,陳越寧感覺後背有點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