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行一夜,伴隨雞鳴闖進一處村落。韓姑提前數天便打點好了,馬車的慌張並未讓早起的村民產生疑慮。入得院子孫鏑安頓好馬車,將劉夕陽扛到屋中,他回到村口接應墊後的万俟卑奴。
劉夕陽忍著疼在顛簸中睡了一晚,現在躺在舒坦的土炕上卻清醒的很。人最悲劇的便是腦袋異常清醒但無力表達,他那雙眸子明亮的很,可要貝琳達再領會出什麼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拎竹放心不下,將隔壁人家全部暗示了一遍,之後回到院子檢查食物的安全。待確認無憂後走進屋子,與貝琳達一起猜測劉夕陽那四處亂動的眼睛到底想表達什麼。
兩人說了好幾種可能,都沒有得到認同,無奈下只能陪著他放棄。其實,劉夕陽的意思很簡單:給我藥。僵直後六個時辰只需再吃下一粒藥丸來沖淡藥性,他便會從僵直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可惜的是知道藥理的只有藥王師徒和他自己,其他人完全不瞭解這詭異的藥效。
待孫鏑二人返回院子,韓姑讓所有人自行休息,她獨自坐在院中負責警戒。臨近中午,心有掛念的貝琳達率先醒來,去看望又睡了過去的劉夕陽同時給他換上了藥。劉夕陽睜開了眼,貝琳達瞧見他眼睛又開始瞎轉,強顏笑道:“你再睡上一陣,把這幾年失去的覺都補上。等過些日子確認安全了再給你進城請一位郎中。”
劉夕陽見她氣色還不如自己,只能強行恢復說話的能耐。但身子僵直嘴唇也無力開合,他費了半天勁聲音一直在嗓子眼裡打轉,動靜不小但真沒人能理解他的意思。
其他人漸漸醒來,循著奇怪的聲音入了劉夕陽的屋子。他面無表情地哼哼著,眼睛再怎麼靈動也瞧不出什麼情緒。貝琳達幾女擔心他的身體,聽到一直在嘶吟連忙翻看著他的傷勢。剛進屋的万俟卑奴奇怪地盯著他,與他視線相交後走到身前,嘗試著將其下顎掰開,又怕傷了他的關節最後僅是分開他的嘴唇。
劉夕陽依舊哼著奇怪的聲音,單調的音節應該是一個字,但聽著不像是官話也不似東萊口音,眾人想了半天也沒有猜到他的意思。
遠處的拎竹突然說道:“你要?你這個身子能要什麼!”
貝琳達想起了什麼,急忙將所有小瓷瓶都拿了過來,說道:“你需要哪一個?我都給你拿出來,等瞧見你需要的藥丸後用力地眨眼。”
劉夕陽身上其實就三個瓷瓶,但他這人小事馬虎的厲害,不同種類的藥品都混裝在一起,真說看瓶子他也分不出來。貝琳達見他對瓷瓶沒什麼反應只能將藥丸都倒在手上,但看著都是一副模樣的小黑丸兒,她真擔心劉夕陽自己也分不清。
試了很久,劉夕陽才猛地眨眼。貝琳達心中焦急直接把藥丸塞向劉夕陽嘴中,好半天才意識他無法張嘴,最後還是拎竹端來一碗水把藥化開才勉強送了進去。
等了很久,劉夕陽嘆了口氣。其他人伴隨著他這一生輕呼,懸著的心可算是放了下來。貝琳達詢問著他狀態如何,劉夕陽呆呆地望著半空,緩慢嘶啞道:“我先緩緩。”
見他終於開言,万俟卑奴打著哈欠與孫鏑走了出去。韓姑拉著拎竹去準備午飯,屋裡只留下了劉夕陽和貝琳達。貝琳達替他擦拭著嘴角的口水,輕聲道:“不急,先躺一天等想動了再起來。”
劉夕陽嘴唇張合道:“其實吧……這藥遇水就會失了一半藥性。本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活蹦亂跳的,但現在我或許只能動嘴。藥王這藥奇怪得很,短時間吃夠一錢便會造成僵直的情況,只有六個時辰後再補上一粒才能恢復,並且三天內到等待藥效自己清除並不得再服。”
他嘗試地轉了轉腦袋,多次無果後只能選擇斜著眼看向貝琳達。面無表情嘴角控制不住口水,眼睛再這麼一斜,又努力扯起一道邪笑……活脫一個好色的智障。貝琳達忽略了他的表情,問道:“其他的傷勢如何了?你肋下那塊傷是怎麼受的,還疼嗎?”
劉夕陽哼哼著,似是在努力製造出笑聲。他哼了半天感覺更像是智障便選擇放棄,要來一口水潤了嘴唇,說道:“外傷都是小事,捱了妘萌兒一掌一腳才是要命的。我現在終於知道內傷是什麼東西了,翻江倒海的,估計五臟六腑都爛了吧……不過沒關係,養幾天就好了。”
貝琳達低著頭說道:“過幾天我進城給你找大夫……”
“不用,”劉夕陽打斷道:“沒必要冒險。我餓了,你去把万俟兄叫來。”
“有事不能明天說?”
“明天我就能動了,用不上他。”
貝琳達無奈地將万俟卑奴給叫了進來。劉夕陽吩咐了幾句,万俟卑奴點頭離去。貝琳達見他十分疲憊,不忍心再打擾他休息,直接關上門走了出去。
劉夕陽兩頓飯沒吃也不餓的慌,到晚上的狀態好了不少,和拎竹互相挖苦了一個多時辰。然而第二天一早兒,他僅恢復到能活動胳膊。按這速度,怕是四五天才能活動,更別說傷愈了。時間上來不及了,他決定等孫鏑狀態恢復到九成便離去,但這次其他人態度一致:務必要他養好傷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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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給劉夕陽任何迴旋的餘地,哪怕他搬出家國大義都不行。無奈之下劉夕陽只能接受,多少還帶著一些欣慰,至少能明目張膽地賴在床上。
有了賴床的大志向,劉夕陽樂得躺在那裡。苦中作樂的日子也算是享受,要是每頓飯口味能好些就更美妙了。不過其他人沒有做飯的手藝,能做熟了就算是灶王爺開恩了。
夜又深沉,南蠻開春較早但夜間還是挺涼的。住在柴房的孫鏑二人皮糙肉厚無須擔心,劉夕陽只掛念著西房的拎竹她們睡的如何。有心去調笑一番,但幾丈外的拎竹二人並不應茬兒,劉夕陽只能將惡趣味轉移到身邊的貝琳達上。貝琳達見他面色不再土黃的嚇人,吹滅燈躺了下去卻沒有回應他滿嘴的輕浮。
感覺這些日子都過得不容易,劉夕陽閉上了嘴。貝琳達以為他情緒低落,主動開口,輕聲說道:“九蘇姐她們能安全渡河麼?”
劉夕陽就著月色望向她,回道:“沒問題的,步摯跟著他們的。渡河後不做停留直接回榮城……哦,就是我現在的封地。”
貝琳達嗯了一聲,隨意地聊著家常。劉夕陽有問必答,兩人的感覺真像是農忙結束後躺在一起閒聊天的老兩口。家長裡短聊的有滋有味,劉夕陽似是突然來了興趣,嚅囁道:“那個,這個……呃,聽說妘嵐有個兒子?”
貝琳達抬起了頭,在黑暗中望著他。此時她神情複雜,猶豫再三地嗯了一聲。劉夕陽沉默片刻,用看似漠不關心的語氣問道:“可以呀,他爹是哪位壯士?”
貝琳達將頭埋進了劉夕陽的胸膛,沉默許久輕聲回道:“不知道。”
劉夕陽笑道:“嘿嘿,真是壯士,做好事不留名……”
貝琳達聽不出來他失落與否,就感覺自己的心頭像是被什麼一刀刀地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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