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夫人握住樓闕的手,開始了新一輪的絮叨。
希望她的兒子能準確地抓住重點:多跟人家的公子小姐們走動——“公子”是陪襯,“小姐”才是重點!京城人傑地靈嘛,那些朝廷大員詩禮世家的小姐們知書達禮秀外慧中,多結交一番總沒有壞處的!最好有哪家的故舊老爺慧眼識珠願意結個秦晉之好,讓他把家裡的狐狸精忘了才好呢!
對於這些“別有用心”的囑咐,樓闕面上唯唯諾諾地敷衍著,其實既沒有聽到耳朵裡去,更沒有放在心上。
他只管執著地盯著那個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非要得到她的一個目光回應不可。
也不知等了多久,鄭嫻兒終於回過神來,面露疑惑之色。
這都多久了?不是著急趕路嗎?還沒囑咐完啊?平時也沒見這母子兩個那麼多話說啊!
樓闕以為自己終於得到了鄭嫻兒的回應,沒想到對方完全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巴不得他快點走似的。
這個發現,讓樓闕忽然生出了幾分怯意。
——他不想走了!他怕這一走,到手的媳婦就飛了!
不走當然不可能,但晚一兩天走似乎還是可以的,大不了路上趕一點……他最初的決定不就是後天再走嗎?
樓闕斟酌許久,終於還是遲疑著開了口:“母親,我……”
“太太!”門口的小丫鬟燕兒忽然快步走了進來,神色慌亂。
樓夫人坐直了身子:“怎麼了?”
燕兒急道:“慎思園的人說,二奶奶小產了!”
樓夫人臉色微變,遲疑了一下卻沒有站起來,只冷聲追問道:“怎麼回事?”
燕兒所知不多,只得出去叫了傳話的婆子進來。
那婆子一進門便跪到地上,急衝衝地道:“太太快去看看吧,二奶奶哭得厲害,丫頭們怎麼勸也勸不住……”
“怎麼回事?”樓夫人的神色有些不耐。
婆子愣了一下才知她問的是小產的緣故,只得答道:“二奶奶後半夜就醒了,說是心裡躁得厲害、肚子裡一抽一抽的……天還沒亮孩子就下來了,是個男胎。”
樓夫人擰著眉頭想了許久,終於又問道:“大夫來了嗎?有沒有看出什麼?”
婆子忙道:“大夫已經給二奶奶開了調養身子的藥,這會兒正在檢查二奶奶前兩天的飲食用具——二奶奶直說孩子走得蹊蹺,鬧著要嚴查。”
樓夫人點頭表示知道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補充道:“一會兒叫那大夫來見我。”
婆子忙答應著去了,瑞兒便低聲問道:“太太要不要去看一眼?”
樓夫人淡淡道:“孩子已經沒了,叫她好生養著就是,咱們何苦要去沾晦氣!回頭你叫庫房裡揀些用得上的藥材送過去,囑咐她寬心就是了。”
瑞兒答應著退了下去,樓夫人便把目光移到了鄭嫻兒的身上。
鄭嫻兒不知怎的忽然心頭一寒,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倒不是怕,更多的是物傷其類罷了。
朱氏那邊去了半條命,做婆母的卻只覺得“晦氣”——世家大族的人命微賤到這個地步,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了。
活著不容易,各人顧各人的命罷了。
鄭嫻兒回頭看向樓闕,勉強向他笑了笑,便又移開了目光。
樓闕本來有心要囑咐她的,見她完全沒有說話的意思,也就把喉頭的話嚥了下去。
這時,慎思園的兩個婆子已經陪著大夫奔了進來。
樓夫人抬了抬頭,神情並無多少波動:“林大夫查出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