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幾個丫頭和夥計們見狀都很擔心:這女人雙目含情唇角帶笑,分明是懷春少女的模樣,難道……
對面包廂裡的某位爺,您若是再不來,到手的媳婦可就跑了哇!
樓下的紛亂沒有停歇,新的熱鬧卻又添了許多。
池座裡的一些看客漸漸地不滿足於扯著嗓子叫好,開始比著賽著往臺上撒錢了。
撒錢是最直接最真誠的讚賞,但這種讚賞同時也是一種干擾,甚至可以轉變成災難。
很快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銅錢灑落的地方開始不限於眾戲子的腳下,而漸漸地向那些精心妝扮的臉上落下去了。
再後來,落到臺上的漸漸不止於銅錢——有人趁亂摸些棋子、石塊、瓦礫扔上去,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混亂到了這個地步,彈壓席上的巡城士兵已經無能為力。
於是絲竹之聲漸漸地亂到了不成調子的地步。終於,兩邊戲臺上的大幕先後拉上,把受了驚嚇的兩位名角兒掩在了幕後。
銅錢、銀錠或者別的什麼東西還在不斷地砸到臺上去,噼裡啪啦的響聲,頗似夏季午後的災雨。
鄭嫻兒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笑了:“難怪都說京城裡遍地是錢!嘖嘖,這會兒兩邊戲臺上的錢加起來,應該足夠買下這座戲園子了吧?”
程掌櫃跟著站起來,笑道:“這才到哪兒啊,真正有錢的爺們都還沒出手呢!”
“是啊!”鄭嫻兒兩眼放光地看著下面不斷扔錢的人群,“真正有錢的爺們還沒出手呢!待會兒塵埃落定的時候,怕不得有十萬百萬的銀子在咱們的眼皮底下嘩嘩地淌到兩個戲子的袖子裡去了!”
程掌櫃連聲附和:“對啊對啊!戲子成名不易,但成名之後那就是活的搖錢樹哇!”
鄭嫻兒連連讚歎,興奮得滿臉通紅。
程掌櫃看見她這副掉進錢眼裡的模樣,有心提醒一句,忙又忍住了。
愛錢好哇!愛錢,總比愛那個唱戲的小白臉好吧?
莫非東家這些日子耗在戲園子裡,都是為了琢磨生財之道?
想到這種可能,程掌櫃立時覺得雲開月出,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外面鬧嚷嚷地亂了許久,絲竹聲終於又細細地響了起來。盛裝的“西施”在眾人簇擁之下返回臺上,躬身謝幕來了。
這一次,沒有誰再使壞往人臉上扔錢,因為“有錢的爺們”終於開始行動了。
一百兩、三百兩、一千兩……賞銀的數目不斷地增加,幾乎每一間包廂裡都有人探出頭來,高聲報出自家主人的名號和賞銀的數目,比著賽著為各自偏愛的那一邊多爭一分顏面。
兩個“西施”各自在自己的臺上連連躬身行禮,似乎誰也沒料到能有這般盛況。
當然,是真沒料到還是假裝沒料到,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賞銀的數目不斷地攀升,一開始是幾百兩幾百兩地賞,後來兩邊較起了勁,出現了好幾家過千的,然後場面就更加熱鬧了起來。
要知道,今夜戲園子裡座無虛席,而且並不是每人只賞一次的。鄭嫻兒注意到,有幾處包廂裡連著喊了許多次“賞”,加起來的數目早已過萬了!
為給一個戲子捧場,一夜之間撒錢過萬?
京城人有錢,有錢哇!
鄭嫻兒看得興奮不已,扶著窗框連連跺腳,幾乎就要跳了起來。
當然,她跳不動。
小枝死死地按著她的肩膀:“奶奶,奶奶!你安分些吧!若是隻你自己一個人,你從這視窗跳出去我也不管,可是現在你還有孩子吶!月份這麼大了你還又蹦又跳的,真不怕生個猴子出來?”
“你煩死了!”鄭嫻兒不客氣地甩開了小枝的手,“能不能蹦跳,我自己心裡沒數嗎?我難得高興一回,你偏不讓我高興!”
“奶奶,”小枝無奈了,“那些錢都是人家的,又鑽不進咱們的口袋裡來,你有什麼好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