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多。
李哲逗留幾個小時後,終於被送出了信用社大廳。與來時的一窮二白不同,他揹包裡多了五十張百元大鈔和一百張大團結,鼓鼓脹脹的。
孃的,這感覺也太不真實了。
李哲原本只是來諮詢無息貸款,順利的話遞交貸款申請表,誰成想晌午飯的工夫,孫主任就把紅戳子給蓋上了!
至於是否符合程式就不是李哲要考慮的問題了,這個年代銀行系統管理混亂,只要找到做主的人,也就一句話的事。
馬車走出很遠,孫主任還站在門口揮手。
駕車的趙鐵柱用草帽簷遮住半張臉,甕聲甕氣地問,“哲哥,咱這事兒...不會叫人給糊弄了吧?”
李哲也有類似的錯覺,可轉念一想,除了那份貸款申請書,他啥也沒少。還有啥值當讓人惦記的?總不會是圖他這身洗的發白的舊衣服!
“哲哥,咱們現在去哪?回村嗎?”
“奔供銷社。”
“好嘞,駕!”趙鐵柱一甩鞭子,馬車加快了幾分。
馬車拐入一個小街,李哲看著四周沒人,快速將揹包裡的錢取出,塞進一個黃色尿素袋子裡,卷吧卷吧遞給趙鐵柱,“坐在屁股底下,誰叫你也甭下車。”
“誒。”趙鐵柱臉色發紅,有種屁股底下生金蛋的感覺,又有被信任的感動。
趙鐵柱經常幫人拉貨,對鎮上的路很熟悉,直接將馬車停在供銷社門前,門臉兒上貼的‘發展經濟,保障供給’標語曬得發白。
李哲叮囑了幾句,進了供銷社。玻璃櫃臺後頭,梳大辮子的售貨員正支著腦袋打盹。
1988年,除了一些緊俏商品,很多東西不用票據也能買,李哲買了4斤豬肉,二十斤面,兩瓶汾酒,幾種常見的菜種和一袋複合肥。
白糖需要票,只買到了半斤紅糖。
拎著東西出了供銷社,李哲聞到一股燒餅的香味,扭頭看見樹底下蹲著個賣燒餅的老漢。
他想這一口很多年了,“大爺,燒餅咋賣?”
老頭從樹蔭下站起身,掀起蓋籠布的笸籮,“六分錢一個,剛出爐的,來倆嚐嚐?”
“包四個。”
油酥燒餅色澤金黃,外皮酥脆、上面撒著一層芝麻,一看就有食慾。
李哲坐上馬車,遞給趙鐵柱兩個燒餅,“先墊吧墊吧。”
說完,李哲先咬了一口,燒餅酥脆可口,層次分明,太香了。
趙鐵柱吃的一點都不比李哲慢,幾口下肚,顧不上休息,頂著日頭,駕著馬車返回村子。
若是平常,趙鐵柱肯定會找個樹蔭睡覺,等天涼快了再趕路。
但今天不同,屁股底下坐著鉅款,不敢在外面多待。
出了鎮子,就是一人高的玉米地,李哲的心懸了起來,生怕跳出幾個梁山好漢。
走了一段路,李哲發現自己想多了,這大熱天,別說人了,連條狗都看不到。
村子距離鎮上不遠,二十分鐘就到了。
饒是如此,李哲也曬得面板生疼,又熱又渴,嗓子都快冒煙了。
馬車停在李家門口,李哲將東西搬下來,給趙鐵柱留了一斤多的肉,“柱子,這塊肉你帶回去晚上吃。”
趙鐵柱啞著嗓子說,“不用,你家人多,你拿回去吃吧。”
“別廢話,大黃也快生了,記得給它點肉湯。”李哲揮揮手,揹著尿素袋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