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陳天放是無辜的。可是,那又怎樣?網上的那些人,其他學校的人,包括我們學校裡的一些人,都會選擇相信自己看見的,相信網上的那些已有的證據。
是,因為迎新大秀,學校的同學都將注意力暫時放到了大秀上,可一旦大秀過去,不出一星期,或者這個學期,下學期,甚至是下下學期,只要有人提起市統考這件事,就會聯想到陳天放。如果陳天放依然逍遙自在不受任何影響,那麼二中就會成為其他高中爭相唾棄的存在,可能連紅章中學的榮譽稱號能難保住。
牧謠,這個世界,沒有我們想象得那麼美好。可是,總會有人希望能靠自己的一點點力量,讓這個世界一點點地變好。”
周曉曉低下頭,眼底隱隱有淚光。她同元陳一樣,從高一進入學生會以後就一直由陳天放帶著,看著他從一個小小的分部成員走到主席的位置。
旁人看陳天放,大多帶了一副有色眼鏡。高二第一學期開始就坐上了學生會主席的位置,成績優異,又有學校特批的權利。他們人前不說,背地裡都在猜測陳天放是不是家裡有什麼背景,在學校那邊有人之類。其實哪有什麼背景,只不過是原來的兩位主席候選人私下關系差到了頭,還互相帶人在校外毆過,關系交惡,誰看誰都眼紅,鬥得兩敗俱傷。於是學生會裡的人投票之前一邊有人叮囑說不能投這個,一邊又有人恐嚇說那個也不能投,威脅加上恐懼,就把票投給了陳天放。
所以在她準備把從徐晨夕地方拷來的影片放到網上以證陳天放清白之前,收到陳天放的那封辭職信,與底下留給她的一段話後,她才真正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是不需要也不可能被完全理解的。
陳天放說,這個世界太髒了,如果繼續追查下去,大眾得到的無非是兩種結果。一是二中毫無所獲,最終依然會繞到怎麼處理他的問題上來;二是借輿論之勢將上頭錯綜複雜的食利關系曝光在太陽底下,也可能在曝光的途中就不幸夭折,最後呈現的,也是一些腌臢糟粕。所以他離開,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二中依然是二中,他也依然是他。
蔣牧謠一怔,說不清她現在的心情是怎樣,只突然覺得嗓子都快啞了起來。她問,“那他現在在哪兒?”
他揹著滿身的汙點離開,整個澤城市的學校怕是不會要他。所以,他轉學,多半是要離開這座城市。
心裡像有一塊潛心生長了少許時日卻已根深蒂固的莖被輕輕撬了一下,不見有發芽的跡象,就是在那裡安靜緩慢地生長起來。苦澀,頑強。
“他沒告訴我,也沒跟元陳說。大概就是要離開澤城了吧,恐怕連家都一起搬了。”
蔣牧謠忽然仰了一下頭,像是下定決心般的,“他家在哪個小區你知道嗎?”
“曇楓,就你家小區前面的前面,主調是灰白的那片。”周曉曉才回憶起來,話還沒說完就見小姑娘轉身即走,忙對著樓道下的背影補充道,“3單元21樓,喂……”
“我不確定啊……”周曉曉追了一步沒看見人影,轉身再要趴到欄杆上喊,就見門口幽幽瞥過來的一道來自於政治老師的目光,脊背一挺,張口就道,“我國是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本質是人民當家作主……”
得了訊息就拼命往外跑的蔣牧謠好似將這幾年來愈發頹喪的運動神經都調了起來,沖過校門口的時候連保安大叔都還沒來得及要離校單,人就已經沖到了街面上。
蔣牧謠跑得急,耳邊眼前滿是眼花繚亂趕去上班的行人,這兩個月以來相處的畫面一幀幀閃過腦海,對方閑閑淡淡的聲音好似開啟了專輯一般不停地響起來。
路過自家所在的小區的時候,懷裡突然一沉,蔣牧謠低頭一看,是多日不見的貓可嵐。可嵐像是知道她想法似的,趕在她面前張嘴便道,“小牧謠小牧謠,我找了你好久,學校不見家裡又沒在……你快過去,甜甜剛才上車了……”
貓可嵐話才說了一半,便覺身子一墜,反應過來之前也搖身一晃,在自由落體接觸到地面前將□□移回了本體。
蔣牧謠用了□□之術,可趕到他家的時候已經晚了,只有一隻咬著一本筆記本徘徊在樓下草坪裡的貓本體。
“小牧謠,我沒用,沒留住他,人已經走了。”可嵐見她的□□過來,咬了筆記本蹭到她腳邊,“原本還有些時間可以待,但好像又出了什麼事就今天提前走了。他臨走前想把我放到你家,被他媽媽截了下來,打了電話通知了阿姨。我什麼也來不及做,就只拖了他的一本本子出來。”
蔣牧謠失魂落魄拾起被可嵐拖出來的他的筆記本,指腹劃過扉頁,慢慢地翻閱起來。
風吹來一陣淡淡的甜糖果香味,她抱著貓翻著筆記本在小區樓下的草坪裡坐了很久,等來了隨後而來的媽媽。
筆記本上記了很多他的事,在中後部分起,就都是與她有關的了。
原來,那晚昏黃燈光下他捉襟見肘似的一句“我喜歡你”,並非是入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