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人拍戲, 是不分寒暑春夏的。
臨近年關,舒帷打了許多通電話來, 難得強硬了一回,直言要是女兒不回家過年,這工作不做也罷。
錢永遠是賺不夠的, 工作也是忙不完的。
鐘家和舒家都是注重儀式感的傳統家庭,過年一定得一家團圓。
所幸, 月紗在《長城長》裡的戲份不多,多是內景戲, 拍攝週期也就不過壓在一週半內,趕在春節前就能收工。
一夜寒雨落盡, 影視城裡濕冷泥濘, 濕潤的寒風直往人骨頭縫裡鑽。
清早群演的戲結了,輪蘇芳影後和男配上戲時,戲程就不大順了。
如果說徐影後是天生電影臉, 典麗精緻,那蘇影後當真人如其名,跟朵鮮妍的玫瑰花似的, 眉黛鬢青, 光豔照人。
但蘇芳今天的脾氣格外大, 直接替了導演周逸群說話, 連續十幾條都沒給對戲的年輕小生過。
蘇芳眼角微挑,冷冷的媚色,“這樣, 小趙你不如先去休息吧。咱們這一鏡等你想清楚了再拍,我反正不急,可別耽誤了導演的戲程。”
這話說的有禮有節,可當著這麼多演職人員的面,真是能噎死人的。
舒月紗不由得裹緊了一身長羽絨服。
周逸群這時終於出來居中調停了,笑著說:“雲深哪,你蘇芳姐就這個脾氣,工作上的事嘛,不是對你個人有意見。”
趙雲深連羽絨服都沒披上,嘴唇凍得泛白,點點頭沒敢說什麼。
周逸群向站在攝像機旁等場的舒月紗招手,“先拍第二鏡,月紗你補上。”
“好。”舒月紗應聲把外套脫了,任由化妝師和造型師替她整理補妝。
為了突出舊式家庭大小姐同新派進步女青年的矛盾,月紗的妝容寡淡至極,峨眉輕掃,唇如落櫻,甚至化妝師連眼線都沒她畫。
可蘇影後年歲在那裡,想演好十八九歲的進步女學生,在妝效上總要做一些特殊處理。
因此,蘇芳鮮妍明媚,華麗洋裝款擺,站在庭前。
她清湯寡水,一身素淨青花瓷旗袍,立在階下。
全憑一張好底子在發光。
舒月紗暗暗苦笑,這回是明白了周逸群為何明明對她不滿,最後還選了她。
大概只是因為這張臉夠美,敢素顏上鏡了吧。
“舒小姐,”蘇芳捋了捋袖口的白蕾絲,居高臨下,笑起來:“這是咱們第一次對戲吧,你多指教。”
女人的直覺驅使,蘇芳越禮貌客氣,她隱隱越有種奇怪的感覺。
舒月紗微仰臉看她,笑著搖手:“蘇芳姐,是您多指教我。”
天陰,身側的工作人員忙忙碌碌,調整著打光板位置,光替都沒上,兩人就站在了既定位置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蘇芳說:“不敢當,你外公鐘先生可是咱們華語影壇的泰山北鬥,要不然怎麼你們萬鐘是國內經紀公司裡的翹楚呢?”
舒月紗垂著眼簾遮擋心緒,蘇影後還真是來者不善。
周圍的工作人員手一頓,不約而同眼風往舒月紗身上帶,卻聽見她還是笑:“蘇芳姐,你這麼想我可不成啦。”
修身旗袍襯的美人身姿窈窕,她雙手交疊放在腰間,十指纖纖,彷彿真是個嫻靜絕美的大家小姐。
她語聲輕輕婉婉:“我外公可比我強多了,我就是個花瓶兒,能演點小角色就很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