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生幫過紅煙之後,又看了會兒書,瞧中午沒人,便一個人回了冷宮。
他一日三餐都在家裡吃,冷宮是清涼,但是種了菜,還新鮮,自己洗也放心。
太醫服拖沓,不方便做飯,他脫了那身過於明亮的衣服,換了身穿了許久有些破舊還打了補丁的長袍。
這衣服用來幹活不錯。
年齡長了,食量越來越大,想吃的東西也多了,小小一塊地不夠種。
顧晏生挽起褲腿,赤著腳踩在地上,扛起鋤頭犁起了地。
底下鋪了青磚,他將磚頭掀開,土鬆了鬆,種了些白菜,剩下一塊地方用來種梨。
記得娘最喜歡吃梨,從前得寵的時候雪梨,白梨,挑著吃,後來到了冷宮,萬分想念的時候就發瘋,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弄來。
“梨我是種下了,可惜你卻沒機會吃。”
顧晏生填上最後一把土。
“娘,你福澤真薄。”
他將鋤頭放在牆角,又從井裡打了點水,陡然發現井裡又沒水了。
那井不深,他們來的時候就停過,起初花銀子叫人往下挖,後來沒了銀子也沒了人,他便趁娘好的時候,拴根繩子跳下去自己挖。
他娘在上面時好時壞,壞的時候就把他的繩子剪斷,還往井裡丟石頭,想砸死他,說他心思不純,總想弄死自己。
顧晏生確實恨,他看他孃的眼神是兇,是狠,是傷,像狼一樣,又像蛇,潛伏在黑夜裡,等著給她致命一擊。
所以她要弄死他,想盡一切法子。
顧晏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好,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壞,每天都謹慎的盯著她。
眼神不對便把自己鎖進屋裡,或者幹脆躲起來,若眼神對了,說明是好的,他才會放下戒心,慢慢接近。
但他娘越來越聰明,到了後期像兩個人一樣,可以同時出現,一個要除掉他,少一個隱患,一個又護著他,不讓另一個傷害他。
但是另一個實在太壞,她會裝成好的那個,等顧晏生接近了再傷害他。
顧晏生怕死了,也恨死了,恨不得她死!
他知道他娘得了病,裡面壞掉了。可他沒有辦法,救不了她,甚至聽都沒聽說過這種病,為什麼人會有兩幅面孔?
壞的時候像不認識他一樣,處處都想要他的命,來保全自己。
但是好的時候又會很耐心的抱著他,教他認字,和他下棋,把自己研究了一輩子的蠱毒之術交給他。
還告訴他自己的弱點,若是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殺了她。
嘩!
顧晏生將自己打來的半盆水倒在腳上,澆了個透心涼。
他搬了個小板凳晾了一會兒,幹了便穿上鞋子,洗洗手進屋做飯。
煙囪裡很快冒起白煙,顧晏生自己吃的簡陋,飯很快做好,像往常一樣,一半自己吃,一半留給他娘。
他吃飯也閑不住,捧了本書看,偶爾會突然冒出一兩句,與他娘交談,說著說著不知為何想起他娘送他的匕首。
說是給他防身,沒事的時候還能用來削削土豆水果。
剛剛好像用來切了蘿蔔沒洗?
他匆匆進了廚房,看到那把匕首安然無恙躺在案板上才放鬆下來。
用衣擺擦了擦,又嫌不幹淨,拿去水井邊磨了磨。
這把匕首是苗疆的師傅做的,已經死了,只此一把,珍惜異常。
盡管老是被他拿去切菜切果子,刀的表面依舊光滑細膩,沒有一個豁口,也不會生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