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跟顧晏生說好,“可能要委屈你一下。”
顧晏生從小到大受的委屈還少嗎?他想都沒想便答應下來。
第二天由周浩然帶著,換上小廝的衣服,拿著周貴妃的令牌,一路順利出宮。
那道沉重的大門在他身後關上,他才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已經出來了?
可出來後去哪?
周浩然與他一般大,似乎對多出他這麼大的外甥來十分不適應,求救似的喊上許修然。
許修然不在局內,對顧晏生更多的是好奇,倒沒有窘態,自然的問他,“先換身衣服吧。”
顧晏生視若無睹。
“皇宮外也有太陽。”
“皇宮外也有雲。”
“皇宮外還有賣小吃的。”
原來皇宮外真的像大家說的似的,什麼都有,有吃的,有喝的,也有萬裡江山。
皇宮外的天比皇宮內的大,皇宮外的雲也比皇宮內的多,皇宮外什麼都比皇宮內好。
“你這是第一次出宮吧?”周浩然拍拍他的肩,“多出來幾次就習慣了,其實也就那樣。”
他每天看每天看並沒有覺得皇宮外有什麼,反倒覺得皇宮內好,吃的用的都比外面精貴。
“別聽他瞎說。”許修然拆他的臺,“他第一次進宮的時候比你還誇張。”
顧晏生第一次出宮,看什麼都新鮮,周浩然第一次進宮,也看什麼都有趣,就連皇宮裡養的一隻鳥,也覺得比外面的機靈。
“都是這麼過來的。”周浩然咳嗽一聲掩蓋尷尬,“馬車裡有幹淨的衣服,你換身出來,我們在外面給你守著。”
顧晏生深吸一口氣,沒有拒絕,轉身回了馬車,在裡面換衣服。
他一向墨跡,講究多,那衣服上有摺痕,便抖開了重新穿,一來一回浪費不少時間,外面的倆人等不及催促,“還沒好嗎?”
顧晏生掀開簾子,從裡面出來。
衣服是周浩然的,大了些,顧晏生本就消瘦,穿他的衣服更顯得兩袖空空,弱不禁風似的。
許是為了配衣服,額間戴了暗紅花色的抹額,中間是顆紅色寶石,用鏤空銀絲鑲上去的,煞是好看。
“顧兄穿這身可比周兄好看的多。”許修然由衷道。
周浩然大怒,“胡說,明明是我穿著好看。”
許修然無奈改口,“都好看都好看。”
他倆感情很深,做什麼都是同進同出,倆人並排走著,隱隱約約將顧晏生排擠在外。
顧晏生一向不合群,似是沒有察覺似的,自顧自逛著自己的。
他第一次出宮,瞧什麼都覺得特殊,想帶回宮給母妃瞧瞧,又猛地發現,對啊,他母妃已經不在了。
那花,那景,那物瞬間無趣起來,顧晏生視線微挪,定格在人身上。
他看到辛苦勞作的小販,點頭哈腰小廝,腰纏萬貫的富商,嫌貧愛富的女人,剛從賭坊出來的男人,也有艱難生活的孩童。
五六歲的年紀便出來要飯。
五六歲這個年紀,他在幹嘛?
他被數十人伺候著,吃的是最好的,穿的也是最好的,可以心無旁貸讀書,無憂無慮成長。
他還有個母親,喜歡將下巴擱在他頭頂,摟著他,喊他寶寶。
寶寶,寶寶,顧寶寶,你吃飯了嗎?
那時他不喜這個稱呼,便假裝沒聽見,母親喊破了嗓子也不應,沒成想幾年後想聽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