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七八歲時,何鈺練完功喜歡賴在孃的懷裡,聽娘講爹爹的事。
那時正值春天,地上冰冰涼涼,何鈺跪在地上,腦袋枕在孃的膝蓋上,兩隻手摟住她的腰,歪頭看娘,孃的目光如水,尤其是談起爹的事。
她說爹十六歲官拜丞相,是百官裡頭最年輕的一個,當時他從殿外走來,外公的眼都直了。
從來沒見過這麼年輕的官,何文斐不僅年輕,他還俊美,一身深色官服襯得人越發出眾,同樣的衣裳穿在身上,人家愣是穿出不一樣的感覺。
胸前的飛鶴宛如點睛之筆,遠看儒雅嫻靜,近瞧高雅聖潔,不容褻瀆似的,著實奪目。
外公農民出身,沒多少文化,也不知怎麼當了皇上老師,總之他平時鬥大的字不識幾個,但是談到丞相,出口成章,妙語連珠。
聽說剛開始時他爹當上丞相也頗非了一番功夫,那時皇上無能,連與攝政王對峙的膽量都不敢。
攝政王一連三個不許,一為年輕,二,名不正言不順,其三,大家都是憑真實本領一步步爬上來,憑什麼你要空降?
顧箏嚇的說不出話,他爹連懟三條,年輕只是年輕人無能的藉口,年輕並非一定沒本事。
前任皇上親口說了,只要何家出人才,世襲丞相一職又如何?
這可是前任皇上金口玉言說的話,容不得更改,誰敢反駁就是對前任皇上不敬。
大家憑真本事一步步爬上來是因為進步太慢,無法一步昇天,他能空降的理由還用說嗎?
何鈺聽時只覺得熱血沸騰,如今想也知道眾大臣有多憋屈,憤憤向他出題,叫他證明自己如何有才?
他爹一一對答如流,坐實了自己胸有點墨的事,這丞相之位也終於艱難的落在他手裡。
何鈺當時心情澎湃,追問道,“後來如何?”
“後來啊……”安語嫣賣了個關子,“你先去將門外的曉兒叫進來,我就繼續講。”
何鈺回頭看去,果然瞧見門外一道人影,何曉慌慌張張逃離,人剛跑出廊外,便被何鈺揪住衣領抓回來。
何曉可憐兮兮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何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人帶去母親面前,安語嫣仁慈,叫他以後不要偷聽,光明正大過來,與鈺兒一同聽著便是。
何曉眨巴著眼小心翼翼問,“可以嗎?”
“我娘都發話了,你還問可不可以,是不是……哎呀!”
何鈺腦門上捱了一下。
他娘嚴厲瞪他,“你倆是兄弟,血濃於水,以後只許互相幫助,不許明爭暗鬥。”
何鈺瞥了何曉一眼沒說話,他再說話挨的更多,只依稀記得何曉似乎很開心,嘴角含著笑,帶著滿足。
後來他娘問他,“鈺兒以後想當什麼?”
何鈺不假思索回答,“自然是像爹一樣當丞相。”
他娘又問何曉,“你呢?”
何曉一臉興奮,“像哥哥一樣當丞相。”
何鈺一直將父親當做學習目標,何曉一直將他當做學習目標,何鈺說想當丞相,何曉也說想當丞相,所以這次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
況且這回與他爹不同,不用勇鬥百官,只需交些銀子便是,何曉手上有多少錢何鈺不清楚,但是十萬兩黃金應當還是有的。
因為他爹曾經借過十萬兩黃金給蕭琅,一般肯借錢給別人,一定是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內,何鈺懷疑最少二三十萬兩黃金。
他如果參與進來,弄不好丞相之位便只能拱手讓他,所以一定要在他進長安之前將人劫下來。
局是何鈺與顧晏生一起商量的,籌備了三年,特意定下一個月,就是怕更遠的人趕過來,到時競爭更大,皇上開始不同意,因為他想賺更多的錢,後來顧晏生說服他。
太遠的鞭長莫及,打聽不到來歷,不可信,萬一是別國的奸細,財力宏厚,但是朝廷的秘密全被他探聽,該當如何?
皇上一琢磨也是,於是便將日期定在一個月後,一個月夠繞半個大尚了,足夠何曉趕回來,其他人就算了,何鈺這個局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不想出現差錯。
他還在籌錢,將能想的賺錢法子全用上,依舊湊不到三十萬兩黃金,一個月之期倒是先來了。
朝廷拍賣丞相之位,那可是大事,拍賣行爭相放寬條件,甚至免費競拍,只為求名,即便這樣朝廷選的拍賣行依舊是長安第一的萬寶齋。
萬寶齋已有百年歷史,是老店,有信用,場子也大,足夠容納數千人,包房都有百間。
何鈺選了一間視野好的,早早等候,眼睜睜看著對面的臺子搭好,司儀走來走去,期間眼都沒眨幾回,也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突然有人說話,“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