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馬利盾受過訓練,應當對身邊的一切都比較敏感才對,然而她深陷在自己的悲傷中不能自拔,自是降低了對身旁事物的防疫力。
那人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馬利盾的身後,不發一語,從一開始的疑惑到驚訝,直到馬利盾將臉從臂彎中抬起來,將一張濕漉漉的臉完全暴露在月色下時,那人幾欲轉身走開的步子猛地一頓。
因為在那一瞬間,他認出了她,那個大馬路上被牛襲擊以及大街上被小偷反咬一口的女警。
翟高心裡咯噔一聲,他最近和這個女警還真是經常見面,加上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遇見她是湊巧,也是因為好奇。
第二次卻是有意,他看到那女警從公交車上下來,一眼便認出了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的屁股還好吧,不禁有些發笑,但畢竟是萍水相逢,他和她還沒有熟悉到需要互相問候的程度,所以翟高只是稍加留意片刻便轉身欲走,可就在他轉身的剎那,竟是看到一個小毛賊將手伸進了身旁一個女士的口袋裡,姿勢很隱蔽,動作幅度很小,如果不是站在近旁幾乎發現不了,而他站的角度恰好是這小偷忽略了的容易暴露的一個點。
翟高幾欲上前阻止,卻發現那女警也注意到了這個小毛賊,所謂有困難找警察,翟高當然不能越俎代庖搶了警察該做的事情,便是安靜地立於一旁,看那女警會如何處理的眼下的狀況。
於是意料之中的,他看到了一場精彩紛呈的警察抓小偷的大劇,而且還是現場直播,只是他沒有料到,這出大劇卻來了個意料之外的轉折。
其實在小偷消失的那幾分鐘裡,他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卻沒想到那女警還是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雖然這是人之常情,但還是不由為那女警惋惜,畢竟還是太嫩了。
離開的時候,他看到那女警被包圍在人群中央,面對著無數手機的攝像頭,很是窘迫的樣子,可終是與他無關的他人的世界,便是轉身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只是稍晚的時候,他便在一些網站上看到了和那個女警有關的報道,心想這女警該是要鬱悶一陣子了,卻沒想到會鬱悶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這天傍晚,原本他只是路過這個房子,覺得很像自己小說中的某個場景,想著進來尋些靈感,轉悠了幾圈,腦中依舊一片空白,毫無思緒,正要離開,卻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他心中一驚,不知道來者何人,本能地躲了起來,不久便看到一個女人來到了二樓,直奔陽臺而去,他透過門縫窺探,只能看到一個纖瘦高挑的身影站在陽臺上,背對著自己,就像是月光下一道模糊的剪影。他思忖著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房子,便想著偷偷消失,卻沒成想那女人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像是正在經歷某種莫大的痛苦,更沒想到這個深夜裡會躲到一個廢棄的房子裡痛哭的女人,竟然就是那女警。
雖然只有兩面之緣,但他對這個女警的印象還是停留在堅強、果敢的層面上的,卻沒料到她會脆弱至此,大概是因為網上的那些評價吧,連他這個大男人看了都覺得句句紮心,更別說這個表面堅強實則柔弱似水的姑娘。換位思考,如果換做是他,心裡也不好受,只是對於這一切,他也是愛莫能助,只能默默祝福她快些好起來。
想到這,翟高也不再多做停留,調轉身子,躡手躡腳地朝樓下走去。
翟高輕手輕腳地走下樓的同時,馬利盾終於停止了哭泣,她下意識地朝樓梯口看了看,剛才只顧著陷在自己的悲傷裡,雖然感覺身後好像有什麼,卻也疲憊地不想去留意,此時她終於尋回了些許理智,再看去時,背後什麼空空如也,只有自己的影子被月光照在牆壁上,像一條拉長的黑色絲帶。她苦笑了一下,用袖子擦掉落了滿臉的淚珠,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穩定下來。
再次朝手中的照片看去時,她的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然的堅強:“馬玉宇... ...”她看著照片道,聲音也像之前那樣,風似的飄搖,而是帶著希冀和勇氣的堅定,“別誤會,我剛才絕不是在哭,只是這房子裡的風太大了,吹得我眼睛疼。你也知道我這人是個粗線條,不管發生什麼,睡一覺就好了。所以我是絕對不會放棄進刑警隊,不會放棄你的,你等著,姐一定說到做到。”說著,她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收進貼近胸口的口袋裡,看著遠方,臉上又露出那種什麼事在她面前都不算事的雲淡風輕的笑容,轉身走出了這個短暫的避難所。
隔天一大早劉敏芝便離開了馬利盾和程軒的家,還帶走了一大堆看似便宜實則昂貴的特産。
送完劉敏芝,馬利盾立刻趕到派出所,意料之中的,上級對她的問責很快地下來了,她按照吳方正說的,寫了一篇澄清的文章掛到網上,又找到被偷的那位女士核實,證明那位女士當時確實是丟了東西,只是依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那個黑棉衣的男子是小偷,當然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馬利盾是在濫用職權處理自己的私人恩怨。於是這起熱熱鬧鬧的事件便在時間的推移中不了了之。而馬利盾進刑警隊的事情自然也便跟著不了了之了。
於是時間繼續流逝,馬利盾繼續以進刑警隊為目標恪盡職守地當著她的小片警,只是與之前相比,她要更穩重,更小心謹慎了。
事件發生的一個星期後,馬利盾的父母真給她彙了一筆錢,給她付房屋首付,而馬利盾也如之前承諾的,買了房,並且在房産證上只落了程軒的名字。拿到房産證的時候程軒激動得不能自己,就像他等待期盼了多年終於如願以償娶到了馬利盾一樣,盡管他娶到的不過是個房産證。
當晚,兩人決定為終於擁有了自己的房子慶祝一番。找了一家頗有情調的餐廳,點了昂貴的餐點,換上了只有在出席正式場合的時候才會穿得正裝,難得的來了一頓燭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