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鐵青,終於不再雲淡風輕,帶著怒氣道:“你簡直是瘋了。”
誰料她居然悠閑地搖著頭:“非也,非也,天下誰人不知道碧霄公子輕功卓絕,更何況……”
她將頭埋在他胸前,帶著幾分洋洋自得,“昔日我的馬術在朋友中也是有口皆碑的,如果你不來救我,我會立刻停鞭勒馬,絕不會害及己身,更不會傷及無辜。。”
“你……”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簡直”
“你想說我簡直是個瘋子?是個騙子?隨便你怎麼說啊,反正你心軟了,這個賭,我完勝!”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將她就這麼扔下去!不,是踹下去!
紅日西沉,寒意漸深。
慕名參加送春宴的人多如牛毛,一路上凡是齊整氣派的客棧大多都已滿員,桑滌江和碧影不得不在一間破敗的鄉野小客棧下榻,碧影行動不方便,桑滌江要了兩間相鄰的房間,兩人一同用過晚餐,桑滌江就丟下她回房了。
鄉野小店飯菜差強人意,卻有另外一個好處。
碧影此時就坐在角落裡的長板凳上,一手托腮,興致勃勃地聽著來往商旅、村童野老們說一些見聞。
“我第一次出門的時候,老頭就叮囑了我一句話,‘一人不進廟,兩人不看井,三人不抬樹,獨坐莫憑欄’……”說話的人聲音粗獷,似乎已經不年輕了。
他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另一個人介面道:“這話說的是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是不是?”
那人點了點頭,“後三條我今日姑且不言,這第一條,我現在是深以為然。”
碧影聚精會神地聽著,眾人也催促他接著講下去,他挪了個位子,調整了坐姿,然後環視眾人,用神秘兮兮的語調說:“我有一個知交要好的朋友,從光腚子時就認識了,小時候還一起放過牛,他十幾年前開始做販茶生意,談不上順風順水,總歸也不壞就是了。”
“你這人長的虎背熊腰,說話也忒囉嗦了,跟個娘們似的,快說重點!”一個人急急地催著,引得鬨堂大笑。
那人也不生氣,呵呵笑了兩聲,“兄弟,我是想說他家大業大,本來是註定要享福的。唉,到底是時運不濟……”
圍著他的人全都面色凝重,“莫非他出什麼事了?”
“大概是四年前吧,他打算販最後一趟貨,就帶著兩個夥計出去了,我當時以為他又要賺得盆滿缽滿,然後風風光光地回鄉,卻萬萬沒想到他回來時哪裡還像個人啊,瘦的皮包骨頭不說,整個人還一時清醒,一時瘋癲,無論是誰,問他什麼都不肯說……不到兩年就下世了,人生無常哦!”
“那這和進廟有什麼關系?還有那兩個夥計去了哪兒?”一人疑惑道。
那人嘆口氣,接著說:“那時候蜀茶賣的最好,他們三人自然是去了益州,也是那兩個小崽子年輕沒見過世面,在益州發現別的生財門道就不想走了。我的這位朋友,一向不喜歡強求別人,就自己帶著貨出蜀,再然後,就沒有人見過他了。”
“要不是他得空時喜歡舞文弄墨,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這麼說他神智清醒時留下了書信?”眾人紛紛揣測著他寫了什麼。
他搖頭道:“準確說是隻言片語。他喜歡練字,有時候就隨意寫在包茶葉的油紙上,他回來時,最上面的茶葉包底面寫著幾行字:心慕古跡已久,當登山觀摩,夜晚可寄宿山寺。”
一個人質疑道:“你們就憑這幾行字推測他是在廟裡出事的?”
“也不全然是這樣,他有時候唸叨著什麼‘和尚’、‘娘娘’、‘血’什麼的,肯定是在廟裡遇到什麼了。”
大家都是羈旅在外,聽完故事一個個都覺得有些後背發涼,有人說:“可惜不知他進的是哪座廟。”
“蜀地多山,那一路上山巒無數,誰知道他上的哪座山頭,進的哪座破廟!”
其中一人罵罵咧咧道:“我就知道禿驢沒什麼好東西!”
一個年輕人聞言,含笑反駁道:“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我就知道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師,他不但普渡眾生,還喜歡成人之美。”
他身畔的少年笑著說,“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位了。多年前,江南有位採桑女戀慕一位出身高貴的公子,可惜她出身寒微,家境清貧,伶仃寸草之身,終究難叩玉戶金門。後來,正是得那位高僧成全,這對有情人才能結為眷屬。”
“你們說的這對有情人是桑過雲桑大公子和其妻鐘覓吧?”一個少女充滿神往道,“他們少年結發,恩愛非常,這段絕戀可謂是整個姑蘇的佳話。”
夜色漸深,大家一一散去,都準備回房休憩。碧影裹緊身上的披風,在小二的帶領下踩著松動的木製樓梯回到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