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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這半個月,李攜硯之死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認為,是她撞破了嚴郇與東宮郡主師徒通姦,才會被滅口。嚴郇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更叫他們相信,皇帝沒有定他們死罪,不過是為了保全天家顏面,如今悄然抹殺嚴郇,也只是為了給李家一個交待。

崔綠映在去“觀六路”途中,聽到的全都是此類傳言,即便是有人蓄意傳播,她也渾然不在意。

進入“觀六路”,接待她的還是日前那個掌櫃。他奉上一個匣子,道:“貴女要的木屐在這裡。”

她開啟匣子看了一眼,裡面躺著的正是桑滌江親手做的桐木木屐,木屐上的彩繩還帶著幾分光澤,似乎在提醒著她,此時離那場訣別不過才過去短短一個月。

她朝掌櫃施了一禮,頗為誠懇地說:“多謝。”

那掌櫃見她形容憔悴,眼中亦是枯槁灰敗,毫無光芒,比上一次見面時顯得更為絕望,害怕她萌生了死志,勸慰道:“貴女還請節哀,您若是因此抑鬱成疾,只怕碧霄公子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她淡淡笑著,仍舊道了一句“多謝”,然後問:“他在這世上可曾留下其他物什?”

掌櫃拂須道:“此事說來奇怪,碧霄公子去世後,江南桑家突然銷聲匿跡,而所有和碧霄公子有關的事物幾乎全部被抹去,坊間找不到他的書畫作品,他昔年的友人大多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更是蹤跡難尋。我們店鋪的夥計四處尋訪,甚至連一個見過公子的人都找不著,更別說找到他的遺留之物了。”

如此說來,他在這世上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都被抹去了。不消說,必定是她的那位皇爺爺為了斬斷她的念想,才做下這樣的大手筆。

她艱難開口:“他……他臨終時……如何?”

掌櫃嘆了一口氣道:“他被關押在杜刺史府上的密室中,可是行刑前,杜家的大公子杜檢動用了私刑,等杜刺史發現時,杜檢已經剜掉了碧霄公子面上的血肉。”

她心口如針紮般疼痛,沒想到他臨終前竟受了杜檢的折辱,一股強烈的恨意湧上心頭,她問道:“杜檢人在何處?”

掌櫃面露憂色,小心翼翼地說:“杜檢在杜刺史的安排下上了出使海外的船隊,船隊已經出發半月,沒有六七載,估計回不來。”

她捂住胸口,追問道:“那杜景社呢?我朝律法,嚴禁動用私刑,他怎麼敢放走杜檢?”

掌櫃這才露出錯愕神色,有些意外地說:“杜刺史在流民起義案後,已在家中自盡,您不知道麼?”

“自盡?他因何自盡?”

掌櫃回答道:“當年他自長安調任姑蘇,就是奉吳相之命,追查江南南園黨人之事,後來江南南園黨人發動流民起義,釀成大禍,杜刺史本就有失察之罪,他家大公子又因妒動用私刑,此事傳入陛下耳中,命他自盡謝罪。”

原來又是皇帝所為,難道他以為死了一個杜景社,便能解她心頭之恨嗎?

她抱著匣子出了“觀六路”,卻怎麼也沒想到,幾個禦前的小黃門已經在門外等她,他們的態度依然很恭敬,只是不像以前那麼熱絡。

為首的小黃門道:“奴婢奉聖人之命,傳達一道口諭,郡主聽旨吧。”

她神色冷淡,到了這般田地,卻還來下什麼口諭?

“聖人口諭:踏遍九州皆隨意,獨不許郡主入姑蘇!”

小黃門尖細的聲音傳入她耳中,輕而易舉便點燃了她的怒火,她剛要開口,小黃門卻搶在她前面說:“聖人還說,郡主敢踏入姑蘇一步,姑蘇便折損一位刺史,望郡主拋棄舊事,瞻念前途,三思而後行。”

她只覺得出離的憤怒,卻怎麼也沒想到,便是這輕飄飄一句口諭,在日後真的將她與姑蘇城阻隔了整整七年。

姑蘇城外,九州之間,有秀麗河山,有阜盛人煙,有千般傳奇,卻獨獨沒有她此生的冀望與唯一。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可以寫七年後的故事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