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影“嗯”了一聲,突然有感而發:“像現在這樣,有可供我棲身的山林,有你……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舒坦的日子了。”
他溫和地笑著,突然問她:“隱居山林固然不錯,若能泛舟滄海,你覺得如何?”
碧影悶悶地回答:“我暈船。”
這不能怪她煞風景,從長安到姑蘇的那段日子,是她生平走過的最漫長的水路,除了憂心被追殺她的人發現,暈船也曾給她帶來無盡地折磨,現在她是絕對無法忍受長時間待在海上的。
桑滌江微微一怔,有種漏算什麼的無奈與懊惱:“是這樣啊。”
碧影覺得他語氣有些不對勁,忙道:“難道你想攜我遠走海外?”
他搖頭:“你我皆有牽掛,豈能說走就走,我只是隨便問問,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她總覺得自己想得還不夠多,他的話不多,心思也難揣測,再不多想,不知要被他瞞過多少事。
恰在此時,一滴小小的水珠落在她鼻尖上,冰涼而滑膩。
下雨了,姑蘇四月天的第一場雨,來勢並不兇猛,卻越來越綿,越來越密,落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碧影還沒來得及抹幹打在面龐上的雨水,整個人被打橫抱起,她痴痴一笑,順勢摟住桑滌江的脖子。
桑滌江抱著她進了最近的房間,他的房間。
碧影已經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頗有些感慨:“想不到我第一次進你的房間,竟是為了躲雨,好在總算是登堂入室了。”
桑滌江聞言,笑得有些無奈。
他將她輕輕放在臨窗的小榻上,又在她身前身後分別放了憑幾和隱囊,見她坐得舒適了,才轉身離開。
碧影急匆匆道:“你去哪兒呀!”
桑滌江不得不安撫道:“你稍安勿躁,我即刻便回。”
他離開後,碧影趴在憑幾上,聽外面雨打松林的聲音,焦躁不安的心情漸漸平複,此前的憂慮淡了幾分,歡喜也淡了幾分。
他回來地很快,沒讓她等到心焦。
她懶懶地問:“滌江,你去做什麼了?”
他在屋子角落裡放下一件物什後,才在她身畔坐下,伸手揉了揉她亂蓬蓬的發髻,聲音有些低啞:“春日多雨,山路泥濘難行,我剛剛伐了桐木,想給你做一雙木屐,只是還沒來得及穿上彩繩,恐怕要到明天才能給你了。”
碧影猛地直起腰,笑意幾乎要從灰暗的眸中傾洩而出:“滌江,你會的可真多。”
桑滌江俊顏微赧,還是笑著打趣:“怎及碧影姑娘神情散朗有林下之風?”
碧影聽到此話極為受用,她笑嘻嘻地推開身前礙事的憑幾,猛地撲到他懷中,摸索了半天,總算是找準了他帶著些許涼意的薄唇。
她想都沒想,就將自己的紅唇貼上去。寒意與暖意交彙的剎那,他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最終卻也放縱著自己,陷入這場迷醉與沉淪。
一吻畢,兩人都沒再說話,房間裡靜悄悄的,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這樣靜好的歲月,誰也不忍心打破。
那雙尚未完工的桐木木屐靜靜躺在角落裡,令人想起千年前館娃宮響屐廊上的歌舞,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說不定也會教人憶及靈巖山上的另一段情愫。
作者有話要說: 植樹節,我回來栽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