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佘山村外。
一輛奧迪車駛進了村內。
我輕輕的推開車門,先把一隻柺杖放在了地上,然後探出了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我住了十八年的村子,忍不住生出一種悵惘。
我醒了,命是救回來了,但是小腹處的傷口卻沒有好利索。
我爺爺說那狗嘴裡帶著劇毒,這種傷起碼要養上兩個月。
我沒有繼續在醫院裡住著,那裡太憋悶了。
雖然有大雄和雲韻在陪我,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他們不能把大好的青春時光都浪費在我的身上,學校已經開學,他們也要去上課,他們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
聽大雄跟我說,寧大這一屆的學生都很奇葩,主要原因是我們之前的同學很多都進了寧大,朱逸群,戴笑,蔣詩詩,許亦馨等都去了寧大。
他還笑著說這是我的功勞,因為我的魅力太大了。他還告訴我說蔣詩詩幾次問到我的訊息,他都沒有說。
我苦笑著看著自己的現在走路都費勁的樣子,心說我哪裡還有一點魅力?
我爺爺和寧霸道的關系似乎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僵硬,兩個老頭居然會坐在一起下棋喝茶,只是他們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總帶著那種說不出的心疼。
我也同樣心疼他們,卻要帶著偽裝的笑容跟他們插科打諢,讓他們對我的狀態放心一些。
一夜之間,我發現自己似乎長大了許多,世事艱難,果然最容易讓人成熟。
我已經會學著讓家裡人放心,讓朋友們不再煩惱。
等到兩個老頭的心情好一些之後,我便提出了回佘山的要求。
兩位老人也沒有拒絕,而是安排了車送我回來。
只有我一個人回來,因為我要去見我的父母,我要看看他們為了我,到底付出了什麼。
我一瘸一拐的走進村子,看著清晨剛剛下過雨的村莊,踩著那泥濘的土路,拒絕了司機對我的攙扶,亦步亦趨的往家裡走去。
雨後的空氣是那麼的清新,讓我的心神都得到了片刻的安寧,這一個多月,我心中有過彷徨,有過絕望,有過傷心,有過希望。
現在,我又重新活了過來,站了起來,才知道生命是多麼的貴重,才明白有些情誼,是人一輩子都償還不了的。
比如我眼前的這兩位已經看起來年過半百的老人。
我輕輕的把我家的大門推開了一條縫,看到了院子中那個涼棚下依舊幹淨的桌子,望著桌子上那依然一盤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心酸。
尤其是我看到那個寬厚的背影,頂著一頭微白的頭發俯身吃東西的樣子,更是生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情感。
我就這麼站在大門口往院子裡看著,眼中含著淚,久久不能平靜。
“楚群,香吧?咱們家小寧和你一樣,最喜歡吃我做的牛肉包子了。”
一聲略顯沙啞的聲音從屋子裡響起,我媽撩開了門簾,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走了出來。
她走出房門的一瞬間,看到那一頭的華發,我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
雖然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卻依然沒想到事情發展到如此殘酷的地步。
他們兩個才四十露頭的年紀,可是,我卻看到了他們那黑白相間的一頭殘發。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景啊!
為了我,他們兩個居然同時變成了近似於五六十歲的人才有的樣貌,十幾二十年的生命就在眨眼間流逝了,這怎麼能讓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