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菠菜啊。”時暮白的名字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於輕淺抱起腳邊一隻通體烏黑的波斯貓放在腿上給它順毛，菠菜是它的名字。

李欣到底是過來人，誰家少女不懷春，倒也沒有多問。

“9人，救援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市長於維國涉嫌虛假用料，貪汙公款等多項罪名，近日已經逮捕歸案，等候庭審。”

電視裡，新聞聯播的主持人正一板一眼的做著報道，配圖是312大樓的倒塌現場以及於維國穿著囚服，帶著手銬坐在審訊室裡的畫面。

“哎呀，這麼晚了，吵死了。”李欣搶過遙控一把關了電視，末了，還轉頭看了看於輕淺的臉色。

於輕淺臉色白得可怕，左手掐著右手手心，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指甲陷進肉裡，殷紅的鮮血流出也不覺得疼。

也是，一個從小養尊處優，被人捧在手裡，視為掌上明珠的小姑娘，哪裡經受過這種變故。

李欣剛想開口安慰她兩句，於輕淺卻轉過臉，一臉堅定的說：“我想把我爸爸撈出來。”

其實於維國剛入獄的時候李欣也這麼想過，四處去活絡關系，但別人告訴她沒用，312事故屬於重大責任事故，於維國被查是首長親自下的命令，大家都不想趟這趟渾水，這才短短十幾天，原本與於家交好的那些人，那個不是有多遠躲多遠，恨不得跟於家摘的一幹二淨才好。

可是看著眼前幹淨純粹的小姑娘，李欣又實在不忍打破她的希望，只是委婉的勸道：“你爸爸，其實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你就別費心了。”

於輕淺雖然單純，但並不傻：“這什麼話？你的意思是，那些指控我父親的罪名，都是真的？”

李欣不說話，她從十六歲就跟了於維國，雖然當時於維國已經成家，可他是什麼樣的男人，她自然再清楚不過，但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兒，她不忍破壞一個父親在女兒心目中的形象。

“事實擺在眼前，真的假的又能怎麼樣，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但你爸爸再怎麼不好，對你卻是真心實意的，我跟了他這麼多年，他不是沒想過要娶我，只不過考慮到你，就都算了，他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怎麼評價他，他只希望在你眼裡，他是一個好父親，這就夠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爸是這樣的人，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於輕淺到底年輕，之前那些人闖進她家裡，拿著警局的查封令，對她講述她父親的罪行的時候，她雖然難過，但更多的是氣憤，氣他們誣陷她的父親，可眼下看來，那些不是誣陷，而是事實。

“他現在正被隔離調查，你是見不到他的。”李欣的話澆熄了於輕淺最後一絲希望：“我有時候挺討厭你的，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能挺過來的。”

這麼多年，李欣跟於輕淺的相處算不上愉快，也就是於維國出了事兒才把她們拉到了同一戰線。

於輕淺腦子裡回想起這些年來自己跟李欣的每一次針鋒相對，父親幾乎都是站在她這邊的，其實說起來倒也挺無情，父親對李欣的愛，可能還比不上她對菠菜。

可眼下一心一意想要救父親的除了自己，竟也只剩下她了。

對命運的無力感讓於輕淺覺得有些崩潰，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個壞人，那是她從小到大深深敬仰的父親啊，她甚至因為父親，還想過畢業後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可現在看來，那是多麼天真的想法啊！

於輕淺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可笑著笑著，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的掉了下來，李欣過來抱了抱她，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口，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

於輕淺靠在李欣的肩頭，這一哭起來就有些收不住了，直哭得渾身抽噎，淚水濕透了李欣的衣襟，半晌，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於輕淺這才緩緩地離開李欣的肩頭，大氣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站起身，十分誠懇的說道：“這麼多年我一直把我母親的死歸咎在你頭上，其實最應該道歉的是我的父親，他辜負了我的母親，也辜負了你，謝謝你這麼多年對他的照顧，耽誤了你的青春，娛樂圈不好混，早早抽身找個好男人安定下來吧，也不要再為我父親奔忙了，他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保重。”

出於父親對李欣的愧疚於輕淺實在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顏面堂而皇之的住在李欣的房子裡，於是說完，留下一臉茫然所思的李欣，抱著菠菜，拖著行李箱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她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