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姻親姓韓,雖不算顯赫,卻也是詩書傳家。韓家家主嫡親弟弟韓斯,年輕有為,官任吏部給事中,乃是賈代律嫡親妻弟。韓斯其人,為人板直公正,本不欲多說,卻也擰不過家中老母,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某有一言,可說得?”
“親家但說無妨。”賈源坐在椅子上,眼皮也未掀過。
韓斯這臉皮並不算薄,這接下來的話卻有些難以啟齒,躊躇了一剎,還是吭吭哧哧的說出口了:“今日分產,某並無異議,只是這外甥女今後的婚事該當如何?”
這賈家庶子雖已成婚,這底下還有國公府的孫女呢。這庶孫女無人可出頭,這庶嫡孫女又當如何?畢竟這從國公府出嫁又與分出府不同。賈代律還有一嫡親女兒還未出嫁,因此這倒也算的一樁。
這是男權時代,誰又會為了個女子出頭。就連賈代律這個親老子也未想過這茬。可這當孃的卻是心疼女兒。眼見著快要出嫁了,這好了麼分了家了。因著分家,這出嫁後又是何等光景?每每想起,這韓氏便要偷偷垂淚,只為那命苦的女兒,親自求了老太太,只盼孃家為她那可憐的女兒出一回頭。
眾人不解有之,鄙視有之,卻也並不插言此時。只看這賈家幾位如何說。
“罷了,今日之事雖遺憾,卻也盼分家之後,和幾位兄弟守望相助。雖是侄女,卻也是血親。某願意將這家產平分,也是為著未出閣侄女們盡一份心了。”賈代善想起舅爺的話,暗自捏著拳頭。
嚯,卻也是沒想到有這等好事,這會整個祠堂都鬧騰起來了。
“親家?”賈源也是沒想到,今日竟是這種局面。
“我這外甥是個有志氣的,這都是姓賈的,你們樂意也就罷了。”說完,孟老太爺只笑笑,看著賈演,不置一詞。
賈演心思一轉,看向三位老郡王,又與賈源對視了一眼,只覺今日之事蹊蹺,卻又摸不著,只道:“既如此,倒是好事,就這麼辦吧。”
未免再出意外,賈演也不再磨蹭。將寫在紙上的田莊古董等都製成紙籤,放在托盤中。依舊讓賈代善先選。
賈代善再三推讓,這才開始選取。
財產再多,這會幾房一選,也不過一小會的功夫。等眾人皆是選了,再交大家各自看了,由官府製成文書,三位郡王按了手印,這才成了。
事一成,賈源起身,向在座的行了一禮:“今日之事多有勞眾位。某已在府備好薄酒,望各位賞臉。”
凡是大事,總有宴席,這宴席開了,事才算完,這也是老規矩了。
眾人移步榮國府,一應物事早已備好,只待眾人落席,喝了這賈家的酒,堵了眾人的嘴。
這會的席面可不止賈家姻親那些,除去北靜王鎮守北方,這其餘六公,並王家,更有其他同僚舊故,滿滿當當來了可是不少。直至城門都快關了,這才有序的散去。
今日分家一事,賈家闔府上下備了好些天,眾人也都累壞了。府裡一大半的屋子都熄了燈。
只這賈源這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
“老爺,該歇了。”賈老太太平躺,張著眼睛看著房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唉”賈源又嘆了口氣,在床上烙煎餅。
“老爺若是睡不著,咱倆就聊聊吧?”
賈源拍怕賈老太太的手:“睡吧,今兒你也累了。”
“老爺也早點睡吧,若是捨不得,時常讓他們回府便是了。”賈老太太翻了個身,是啊,國公爺是捨不得,這都是姓賈的,捨得哪一個呢?可她呢?她又如何捨得,身上流著她賈孟氏血的,從前有兩個,可後來也只一個了。她熬啊熬啊,熬到了今天。以後這賈府,只有她的兒子,她的孫子,子子孫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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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她夜夜安枕。
隨著朝代沒落,百姓們也只聽祖祖輩輩說過千年前的盛況。他們才不管皇帝是誰,為什麼要遷都,任他何種盛況也不過就瞧個稀罕。最要緊的還是隨著遷都,高官大臣.商賈鄉紳.紛紛擠進神京,房子是一天一個價,尤其東西兩城,房子都漲到天價了,原來的住戶是賺了個盆滿缽滿,誰還管富不富貴不貴的,遷就遷吧,哪裡住不得人。
自古以來,四九城這一地界就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一說。又有京城乃天子腳下,這南市雖貧,卻是平民聚集地,什麼人都來得,天南地北南來北往的客商,周邊的販夫走卒,不夠個兒的,自然也就只能往這南城跑,訊息自然也靈通起來。
南市有個“閒事”茶館。茶館有兩層,三間店面大,離城門口不足二里地。生意興旺異常。蓋因這茶館有個說書老先生坐鎮,茶錢也不貴,不羈什麼,一大碗的茶沫子,兩文錢,平日裡,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閒了也願意花個一子兩子吃碗茶,多加幾個錢,就能坐上一整天,實惠的很。因此常客頗多,迎來送往的,生意倒也興隆。
這不大一早早的,就有那扯閒篇的,剛進城先摸底兒的,都往那兒一坐,不大一會堂裡堂外就坐了滿了人。
只見一位身著灰色長袍,身形碩長的老者,踱步至長案前,用手捋了捋鬍鬚,手上木頭一拍,剎時,滿堂皆靜了下來。
老先生理了理長袖,用手作揖道:“眾位客官,老朽來到貴地界討口飯吃,各位擔待擔待。”
話一出口,眾人也頗為捧場,連連起鬨。
那老先生也不多言,清了清口,便開始講起:“話說前朝,這昏君殘暴,佞臣當道,民不聊生......”
這天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會倖存下來的老人也是連連感嘆,虧的是□□起義,這幾十年休養生息,日子方才好過了些。
只聽老先生又說道:“今兒咱們再說說這榮寧街。”
有人問了:“嗨,這榮寧街有何說頭。”
這話一聽這就是外地來的,京城腳下不同別處,達官貴人遍地走,這今兒個御史參了誰家小舅子縱馬,明兒個誰家老爺納了第幾房小妾,都是這天子腳下的談資,雖不在明面上,背地裡,大家對個眼神,都是喜聞樂見的,誰不想看看那些貴人的笑話,那怕聽一耳朵下飯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