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了一會兒,司馬瑾似乎“明白”自己的處境了,於是大罵,特罵,狂罵。
司馬瑾前世在軍中打滾兒,各種潑婦罵街的句子聽得多了,簡直倒背如流。還能時不時地掙扎幾下,不太激烈,因為不能讓他們把自己給敲暈了;也不能太安分,會引起懷疑。
路上有好奇的目光時不時地投過來,看看他的臉,又看看馮右使春意盎然的表情,一個個都瞭然而識相地走遠了。就這樣,終於來到了燕青鴻的寢室。
馮右使命兩個人在門口仔細看好司馬瑾,他自己則進去通報。
司馬瑾略略地停了停聲音,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各種叫罵,從殿內傳來,內容比他還豐富,正是竹子。
還有力氣這麼喊,看來暫時沒事,大約是武功被人封了起來。
竹子的武功在與兮回,葉離相比自然是排不上號的,但在普通人中也算高手了,暮楓山莊三十六名精英,他至少可超越其一大半。司馬瑾內功不深,一會兒還得指著竹子最後跑路。
過了片刻,一略胖的老頭子出現在了視野裡,半花的頭髮披散著,衣服也顯得凌亂,臉上盡是被攪了好事的不耐煩的神色。他身後緊緊跟著笑容可掬的馮右使,出門一見司馬瑾,迫不及待地抬手示意:“莊主,就是他!屬下已經試探過了,是個沒有武功的野小子……”
事實上,還沒等馮右使開口,燕青鴻已經急急地奔了過來,他“閱男無數”,只一眼,便轉怒為喜,欣然拍板:“真是個絕世的人兒!馮右使有心了!都退下吧,不得打擾!”
大家心照不宣,自動作鳥獸散,只留下兩個把門的侍人。
不得不說燕青鴻實在謹慎,即使確認了司馬瑾武功平平,亦無兵器,還是不放心地用鐐銬鎖了他的雙手,然後拉著他手間的鐵鏈往房間裡走。
鐵鏈“嘩啦啦”的聲響在空曠的殿中顯得格外突兀,裡面的竹子聽見聲音,罵聲頓了一頓。就是這頓一頓的功夫,司馬瑾已經被拽入了房間。
小八抬頭很隨意地瞧了一眼,然後驀地瞪大了眼睛。
他靠在床邊,手腕也鎖著,臉上有一個挺新鮮的巴掌印,估計是燕青鴻那老不死打的。身上穿著微亂的裡衣長褲,外衫被撕裂了扔在一邊,看樣子是差點完蛋。
司馬瑾看他那樣子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叫他的姓名,連忙先一步罵起來堵了他的嘴:“老畜生!他也是找你報仇的吧!你不得好死!”
竹子腦子是極為靈光的,這一聽,立刻明白過來,假裝不認識司馬瑾,配合地一道開罵。
罵人這活,竹子顯然比司馬瑾在行多了。
就幾步路的功夫,燕青鴻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半代兒孫統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糟老頭雖好男色,但為了延續血脈,還是找女人生了幾個兒子的。至於為什麼是半代兒孫呢?因為按竹子的意思,他們很快就會死絕了。
燕青鴻老臉給怒起來,推開司馬瑾,揚手又扇了小八一巴掌:“罵!再罵我割了你這小賤人的舌頭!”
竹子“呸”的吐出一口血沫,恨恨道:“老不死的!小爺就等著你來割呢!拿刀呀!不敢嗎?怕手軟了削自個鳥上呀?嗬,你都老王八了,那玩意有沒有還不都一樣啊!……”
司馬瑾被暮風一把推,“砰”地撞在桌上,耳朵裡聽著小八的話,忍著笑意,順勢將手間的鐵鏈甩出去,“正巧”砸在桌邊的花瓶上。
“嘩啦!”
瓷片碎裂開來,掉落在地毯上,向四面八方。
司馬瑾的心底驀然地湧上一股無可名狀的熟悉和喜悅。
自打楚葉在他那莊子裡用過一次陣法,他驟然覺得古人的智慧遠遠在千年之上。無需千軍萬馬,無需短兵相接。只幾塊石頭,幾張碎瓷,便能迷人心神。在東堯驛館的時候,他閒來無事,也曾細細研究過陣法,如今正好能排上用場!
冷汗從額上刷刷地往下淌,司馬瑾強撐著一口氣穩住身形,布了大半個陣法,已經精疲力竭。
肩膀上依舊插著那支弓弩,血已經半凝固了,然而疼痛仍然鑽心刺骨。
司馬瑾一手握著露在身體外的那段弩箭,一手扶著桌沿,細細觀察了癸儀的位置,然後一推桌子,搖搖晃晃不動聲色地緩緩靠了過去。
他倒不怕那燕青鴻注意,怕是注意了他也完全想不到他在做什麼,但司馬瑾尚在初學,若是被人打擾,這陣法十有八九就要失敗。
竹子接受著我的暗示,便一直罵得起勁,這些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句子把燕青鴻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竹子臉上也因此捱了少說有七八下,弄得又青又紫的。
眼見燕青鴻又揚起了手,司馬瑾一咬牙,五指一使勁,“刷”把弓弩從肩膀連血帶肉地拔了出來。
那種疼痛簡直鋪天蓋地,我腦中一白,眼前一黑,雙腿直接軟下,整個人“砰”地摔倒在地。
扯出個笑,我將手裡的弩箭無聲放落在身側地毯上。
一聲輕響,彷彿來自虛空。
似乎有看不見的光芒將暮風籠罩起來,他的手停滯在半空中,表情現出一絲茫然。
司馬瑾一躍而起奔到小八身邊,一手死死按住傷口,一手迅速解他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