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瑾一愣,“怎麼這樣說?”
楚葉搖了搖頭。
她想起了那些舉子。在沒有遇到他和司馬瑾之前,僅僅好似聽著趙舉人的話,就已經將她和司馬瑾生生地釘在了恥辱柱上。可當她和司馬瑾真的出現,活生生地站在他們的眼前,厲聲駁斥的時候,他們卻彷彿是換了一個人,恨不得盡己所能地諂媚於人。
楚葉並不覺得這種行為可恥,若是換了她在那群舉子的立場上,她也定然會和那群舉子做出同樣的選擇。
比起逞一時之快,她也還是願意選擇自己的仕途與未來。
她也想到自己前世,義無反顧地幫著祁璉謀奪皇位,因為她自以為的愛情,甚至大逆不道地暗暗派人在先帝平日飲用的湯藥之中下了慢性毒藥。
如果還能回到那個時候,哪怕已經知道了祁璉日後會對楚家和她下手,她恐怕也還是會選擇先毒死先帝。
在那樣的境地之下,在兇險的奪嫡漩渦之中,不是她死就是別人死。
楚葉不想死,她想做決定別人生死的那一個人!
種種的種種,楚葉自問,的確是她身若浮萍,身不由己。
如果真的有老天爺,楚葉也當真想問一問他,是不是一定要楚葉覆滅,是不是一定要她後悔!
“小葉子,你可知道這河水有多深?”司馬瑾指著冰面,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楚葉誠實地答道:“不知道。”
司馬瑾又笑了,這是楚葉第一次仔細地看著司馬瑾的笑容。他的笑容是那樣的剛剛好,溫柔又和煦。只聽司馬瑾低沉的聲音響起,“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小葉子,無論這條天氣多麼寒冷,它卻都不能將整條河水都凍的結結實實。哪怕只剩下窄窄的一條水道,也還是有小小的水滴從哪裡透過,一路奔流,直到匯入江河湖海!”
司馬瑾一邊說,一邊將手上的孔明燈展開,放到了地上。他蹲下身子,楚葉也隨著他一起蹲下,聽著司馬瑾接著說:“卑微如塵泥也好,權重如天子也罷。每個人都有著每個人的身不由己,都有著每個人的無可奈何。可若是每天都只看到自己的消極難過,日子又哪裡過得下去?就像這條被凍上的河道一樣,哪怕表面的水流已經被凍的結結實實,可更深一點的水流,卻還是努力地往前流著。畢竟日子還要過,說不定等到明天的太陽昇起,就會將這些寒冰曬化呢?”
司馬瑾同樣幫楚葉將孔明燈展開擺好,又顛兒顛地跑去商家那借了墨汁和毛筆,在楚葉的注視下,在自己的孔明燈上無比鄭重地寫下了“媳婦”兩個大字。
楚葉嘴角微微抽搐。
她果然就不應該相信司馬瑾也會有正經的時候!
司馬瑾發現楚葉在偷看,連忙掩住了自己寫的字,小跑著帶著自己的孔明燈躲楚葉遠些,有“刷刷”的繼續奮筆疾書。直到全都寫完,才偷偷跑回來,又手腳麻利地點了火。
楚葉只看見那盞帶著司馬瑾“滿滿一燈”的美好願望的孔明燈緩緩升起,又隨著微風慢慢飄向了遠方。
楚葉搖了搖頭,如果說老天爺真的能看見這些帶著人們的願望的孔明燈的話,那麼司馬瑾的孔明燈,一定就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那種。
“你要不要也寫一個?”司馬瑾提議道,還將沾飽了墨汁的毛筆遞到了楚葉的面前。
“我?”楚葉雖然不知道應該許下什麼冤枉,卻還是將那杆毛筆接過。
她咬著筆頭,苦惱地想著。
司馬瑾真是恨不得自己帶了一臺照相機穿越過來,此時正好能將他的小葉子這副可愛的模樣拍下來,帶回府中好好欣賞!
楚葉想了許久才鄭重下筆。司馬瑾好奇地湊了下去,不看還好,這一看,便瞬間黑了臉。
只見楚葉用沾飽了墨汁的大狼毫在那不大的孔明燈上寫下了八字字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你寫這個幹什麼!”司馬瑾搶過她手上的毛筆,“你又不是皇帝,這也不是祭天,你寫這麼個東西有什麼用?”
楚葉呆萌地眨眨眼,她這願望不好嗎?
如果司馬瑾知道楚葉的問題的話,他一定會大聲反駁:“不好!當然不好!”
可他不知道。他只能黑著臉,不甘不願地幫楚葉點好火,看著那盞帶著楚葉最為崇高的精神理想的孔明燈漸漸消失在他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