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楚葉的心中百轉千回,可表情上卻是一派平靜。她從善如流得收回了銀子,若無其事地進了乾元殿。
跪地,叩首請安道:“微臣禮部尚書楚葉,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端坐於御案之後,聽著楚葉的請安聲,也不過是抬了抬眼皮,隨口道:“起來吧。”
楚葉的心本就因為孫庭玉沒收她的銀票而七上八下,如今聽著皇帝不冷不熱的態度,更是有些焦急。因為她同司馬瑾共同出使,又共同撫養著楚杉這兩件事,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刷滿了好感度。就連之前要她擔任會試主考的時候,皇帝召她,也是語帶親暱。
楚葉下意識嚥了咽口中的唾沫,心情忐忑地站起了身。
皇帝頭也不抬地在手上的奏章中連連圈了幾個圈,而後將它合上,放在一邊。
“楚卿,朕聽聞近日京中是發生了點大事。”皇帝拿起手邊的參茶,半抬著眼瞥了楚葉一眼,而後輕輕啜了一口。
楚葉心中忐忑,恭敬回稟:“回陛下,據臣所知,近日京中並無大事發生。”
聞言,皇帝輕聲一笑。他搖了搖頭,“楚卿,你這話回的不老實。”
聽皇帝這樣一說,楚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既然皇帝還有心與她說笑,就說明皇帝的心裡並不是十分生氣。因此,楚葉淡笑自若,回稟道:“陛下容稟。陛下坐擁天下,臨幸四海,這西晉國內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瞞不過陛下的眼,更不要說這一個小小的帝京了。”楚葉停頓片刻,故意輕鬆開口,“前些天,有一舉子跑到京兆尹府擊鼓鳴冤,說今科禮闈有考官徇私舞弊,中飽私囊。臣與翰林院的劉翰林共赴京兆尹府衙,而劉翰林,便是那舉子想要舉報的考官。”
對於楚葉的知趣,皇帝十分滿意。他又拿起蘸飽了硃砂的毛筆,一手抽出一本奏章,“既然如此,你這個主考官是如何處理此事的?”
“回陛下,京兆尹命劉翰林自證清白,臣手中也沒有證據,證明劉翰林確實收了一些句子的賄賂。因此也只是將其停職,第三場的考試,並未允許他進入貢院監考。”
皇帝在一壁奏摺上圈圈點點,一壁有些不滿地問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皇帝抬眼看著楚葉。
楚葉官服在身,頭戴烏紗,神情恭敬平和。
“楚卿,”皇帝再一次放下手中的狼毫,從御案之後站起。緩步走到楚葉的跟前。楚葉看著走近的黑麵官靴,將腰彎的更低了。
“楚卿,既然已經有舉子當眾舉報,你卻僅僅是將這劉翰林停職在家,這處置地是否有些太過輕巧。”
“陛下……”
沒等楚葉回話,皇帝便繼續說到:“還是說,楚卿是故意如此處置,想要包庇於人!”
在皇帝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一股帝王的威壓旋即充滿了整間寢殿,將這一片小小的空間填地一絲不落。楚葉自問,若非她活了兩世,只怕是會在這股威壓的壓迫下雙膝彎曲,直直地砸到地面上!
是她太過輕視這件事對帝王的影響了!
可如今再跪在地上細細稟報,恐怕會被皇帝當成是做賊心虛。楚葉強撐著冷靜下來,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原來一樣。“回稟陛下。翰林學士乃是當朝五品,又是今科的副主考。僅有一名舉子的供詞實在不足以將其論罪,就連京兆尹也命其自證其清白。請恕臣從大局計,僅能做出此等處置!”
“呵,”皇帝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朕眼光狹隘?”
“微臣不敢!”楚葉撩起衣袍,端跪於地,“只是如今禮闈尚未結束,若在此時貿然處置今科主考,臣恐動搖人心,令諸位參考舉子人心惶惶,引起恐慌。似的諸位舉子不能發揮出自己最好的狀態,使朝廷失去真正的人才!”緊接著,楚葉又信誓旦旦道:“還請陛下給臣與京兆尹府一些時間,臣等定然竭力追查,如若這名舉子的舉報乃是事實,對於劉翰林,臣定將其交付刑部,由刑部審理,依法論罪。”
皇帝站在楚葉的身前,眼神下壓,俯視著他。
“噼啪,噼啪。”
滿是寂靜,唯有炭火燒灼的聲音不斷地迴盪著。
“起來吧。”皇帝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笑意,與之前的咄咄逼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楚葉連忙磕了個頭,口中謝恩:“謝皇上。”而後舉止泰然地從地上站起,就連膝上的衣衫都不曾有褶皺。就彷彿剛剛發生的事情只是黃粱一夢,從未真實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