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進入他的領域時,會嘗到的是扭曲痛苦的五感知覺與不協調的悽厲尖嘯,由視覺與聽覺對腦部進行的攻擊,幾乎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磨蝕精神與心靈,無邊無際地盤旋。
但他自身融於這樣的褪色環境中時,包圍著他的只有無聲浮動的景物,那些只要他閉上眼睛,就再也看不見。
他們在領域中看見的是他心生的幻象,而他身處其中,卻只感受到一片失聰般的冰寂。
什麼都聽得到,卻也什麼都聽不到。
外力介入産生的聲音,會進入他的耳中,他自己製造出來的這些音嘯,卻一點都無法被他的心聽見──即使是不再那麼閉鎖心靈的現在,也一樣不能。
儘管這是領域之主的免疫性,他都明白,不過他也不由得要去想,如果哪一天他再也用不出這個領域,是不是才代表他已經徹底跨越、他的心也已經真正得救呢?
若作為祭品投身沉月祭壇,或許他就能得到應屬於他的安息,心中所有浮躁的因子,也終能全數靜止。
他只希望在這之前,每個他所掛心的人都能過得安好,每件讓他懸心的事情,都能順利地放下。
那麼帶著微笑離去,應該也就不會是太難的願望了吧?
月退在自己造出的黑白領域中,沉靜地想著這樣的事。
旋轉在天羅炎周圍的光弦增為四道,閃爍起銀光。
於是他對著黑暗中的敵人,再一次,揮劍。
當虛空的領域朝自己籠罩而來時,矽櫻並沒有因此而驚慌。
雖然這的確是個棘手的狀況,但對她來說,要在這樣的領域中自保,還不算是難題,假如她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又有何能耐與她的敵人纏鬥下去?
那片奪走顯色的黑白將她包覆進去時,從她身上也浮出接近白色的淡藍光芒,猶如護身的聖潔光輝,即使在月退的領域中,仍沒有被剝奪色彩。
迎面而來的音震,被她抬手之間化解,不過月退這次的攻擊顯然沒有那麼簡單,在她接了第一道後,後面的連環攻擊也緊咬而來,如同料淮了她會採取迴避一般,削過來的震波鎖死她所有退路,對方人也急速朝她逼近。
他會採取攻勢要她近身對決,在她的意料之中。冷哼了一聲,矽櫻催動魔法迅速化為冰劍,往四面射出,目的在於引爆對方尚未觸及她身體的道道攻擊。
音波被擊潰後爆出的震盪,使得月退不得不緩下靠近的速度,穿在他身上的愛菲羅爾只有基本的防禦能力,讓護甲增加抵禦壓力的事情還是能免則免,自己朝衝擊波撞上去,無疑是沒有理智的行為。
而處於爆炸餘波中心的矽櫻,在魔法發動的那一刻,身形也忽然從原位閃現消失,月退錯愕的同時,一束純粹力量的銀芒便從他身後劈了過來。
閃過這次突然的攻擊,靠的是平時鍛鍊出來的戰鬥反應直覺,以及對危險的感應神經。他的身體差點就在那一擊中重創,比起沉浸在逃過一劫的驚險感覺中,他更需要知道剛才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矽櫻人在他的領域中,如果施展魔法咒術,他應該不會沒有察覺,況且術法、符咒、魔法跟邪咒都不是毫無淮備就能使用的東西,更別說矽櫻身影消失之前才剛使用過冰系的魔法,無論怎麼想,這都是很不合理的狀況。
他知道他一定是漏掉了什麼,漏掉了能使這件事實現的關鍵──只是,戰鬥中不容他停下來思考,他必須面對自己的敵人,慎防自己的破綻,以免同樣的狀況再來一次。
經過剛剛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剛才用來鎖定矽櫻的手段是無效的,但他轉過身面向矽櫻,並躲過幾記擾亂用的魔法後,仍決定用一樣的方式進行攻擊。
不是為了命中敵人而做,他是為了弄清楚敵人的手段,用他的感知充當他的眼,去看清矽櫻移動位置的方式。
連環的音刃由光弦激發出去,旋轉著往矽櫻包夾而去,沒有多餘的花招,就只是單純的攻擊,他等著看矽櫻如何迴避,敵人使用的手法是他一定得去了解的。
只是,儘管他用的是相同的攻擊模式,矽櫻也未必得用相同的方法應對,這一次她待在原處不動,竟似要硬接,這使得月退的神情出現了一點動搖。
兩國交換武器後,他們的攻擊應當是對彼此的護甲不利的。
因為護甲防禦的強項與對方武器的屬性不合,所以對方的攻擊造成的損傷會比較大,也比較危險,他會因此而比較容易受傷,那麼,敵人自然狀況雷同……
這是很正常的邏輯推理,也是他們事前所預想的。
事情應該要是這樣才對……
月退握著劍的手收緊了些,發勁之後沒等自己緩過來,便直接再催使術法,補上下一波攻擊,像是想藉由輸出力量來穩下情緒似的,層層相疊的音震,就這麼高速地襲擊過去。
以黑白扭曲的空間為背景,矽櫻抬起了她的左手,凝聚到她指掌間的光芒就像她突破領域限制的護身氣罩一樣,呈現冰冷的藍色,像是她慣用的冰系魔法,卻又有些不同。
由她掌心釋出的能量穩穩地擋下了前方的震波,而繞過了她從後方掃來的音震,則在她背後開展的幻幕下,全數抵銷於無形。
這一幕讓月退終於知道了矽櫻使用的是什麼樣的力量,也瞭解了剛剛的瞬間移動,她是如何做到的。
那是千幻華。
守護她不被領域侵蝕,讓她能只留殘影、閃現至其他位置,現在在她的背後綻放出幻象,為她阻擋所有攻擊的……全都是千幻華的力量。
籠罩在淡藍光暈中的矽櫻顯露出的冰凜,使人不敢逼視,那件閃耀著珠光的輕甲就如同嵌合在她身上……
從那片螢藍幻幕出現開始就浮印在她臉側的藍色印痕,只說明瞭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