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

那女子只說了兩個字，隨即，把那鐵門開的大了一些。

林語蘭現在可不是過去的林語蘭了，頗有藝高人膽大之感。試想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去這樣一個偏僻的陌生地方，在暴力事件偶有的今天，就算沒鬼也能嚇個半死了。可她依然那麼鎮定自如，毫無懼色的大踏步往裡走。也因為有著她這樣的閨蜜，一點兒異能沒有的穆可兒，也敢出入各種鬼魅存在的場所了。

那院子不大，但卻四面都有房間，是個典型的小四合院。如林語蘭所想，房子果然和外面看到的院牆和大門一樣，沉澱著歲月的痕跡。林語蘭突然又被院子裡的兩棵樹吸引住了，在農村平常人家，都是進門一面彩繪著優美圖案，或者直接用華麗的瓷磚貼上裝飾出的大影壁牆。而這一家居然栽了兩棵筆直的大楊樹，這不但違背常理而且還犯了風水學上的忌諱。

俗話說，“前不種桑，後不種柳，院裡不種鬼拍手。”鬼拍手，指的就是楊樹，因為它的樹葉子響動就像在輕輕地拍手，尤其夜裡更能引起遐想。當然本身就是一個鬼的齊雙菱，進入這個院子已經嗅到了某種味道。然而，她仔細觀察了那女子的面容，卻否定了她是鬼的猜測。可明明鬼魅之氣就是來自她身上啊！怪哉！真是怪哉！到底在哪裡？

“啊！”

隱了身的女鬼暗自驚訝，盯著那女子的肚子看了好半天，當然對方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女子將她們請進東廂房，那是她和丈夫居住的房間。

“這房間是小了一點兒，但從我一進這個家門就住東屋兒了。當時公公婆婆都還在，現在雖然……哎，我已經住習慣了！”

女子或許是為了化解某種尷尬，再有就是她在掩飾內心的自卑，所以自己解釋了這麼一種情況。

農村的規矩林語蘭也多少了解一些，一般如果家裡高堂在世的話，通常兒女只能在廂房居住。從表面看，這一家並沒有違背這一規矩，可是那個電話明明就是……她已經變成鬼的婆婆打來的嘛！再者她自己也說出了公婆已經過世的事實，呵呵，這是這家人的又一個怪異之處，居然給死去的人留著房間。

“請坐。”

女人指著一張破舊的布藝沙發，示意林語蘭和穆可兒坐下，兩人沒有客套直接坐了下來。女鬼則飄飄然立在了一側，依舊不動聲色的暗中觀察著。女子轉身去了裡屋，大概是行一些待客的基本之道，去給她們沏茶倒水了吧。

林語蘭也觀察著這個房間。

一間外屋一間裡屋，外面做客廳，裡面是臥室，沒啥不妥嘛！家居陳設簡單破舊，也是很平常嘛！貧寒人家有千千萬，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反正除了人的行為和院子裡的楊樹，大門口的松樹之外，林語蘭沒有看出其他異常。

那女子從裡屋出來。

然而，又一次出乎林語蘭的預料，那女子沒有給她們沏茶倒水而是拖著笨重的身軀，推出一輛輪椅來。輪椅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大約二三十歲的樣子，這點兒與女子倒是不相上下。只是那相貌……呵呵，天壤之別。這男的除了面板黝黑、粗糙，長相醜陋外，最突出的是殘疾，不，可以說是殘缺的身體。上肢雖然完整，但坐在輪椅上卻看不到他的腿部和腳，大概從臀部以下都是沒有的吧，用一條花床單遮蓋的部分明顯空蕩蕩的。原來是一個沒有下肢的半截身子，然而這人看起來腦子完全沒有問題，目光倒也頗有神采。

“麗珠啊，給客人們去沏茶。”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微微側目，對那女子說。但他的聲音著實讓人感覺怪怪的，尖細柔韌，有點兒像女人但又似乎有所區別。

“對了，像是摺扇裡走出的貴妃手下的那群……閹人。”

林語蘭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但很快她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因為看這個家庭的環境，應該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援他去做一個改變性別的手術。再者，人家本身也是男子裝扮，而且還娶了妻子。

那女子應了一聲後，將輪椅放下轉身走出了這東廂房。男子則雙手扶著兩側的輪子，自己將輪椅往前移動了一些，停在林語蘭和穆可兒前面的破茶几上。近距離的觀察之下，穆可兒差點兒嘔吐出來。林語蘭斜了她一眼，示意她給人家留點兒面子。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

“劉一根先生對嗎？”

沒等對方說完，林語蘭就繼續了後面的半句，這個名字早在昨晚的電話裡就聽說過了。男子微笑著點點頭，而後又繼續用尖細的聲音說：“叫我劉一根就行，不必加上先生二字。我這個殘破之軀，自幼沒讀過書，被稱之為先生，實在汗顏。”

這位劉一根雖然非常自謙，但觀其談吐卻並非胸無點墨之輩。出於禮貌，林語蘭不便過多追問人家的隱私，於是立刻轉移了話題。

“那個……清潔問題，請問究竟需要清潔哪裡呢？”

林語蘭終於切入了正題，坐在對面的男人面色略微凝重了一些，又往後退了一下輪椅。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大膽的說出一些隱秘的事情。立在林語蘭旁邊的女鬼伸出手指，似乎已經在掐算和猜測對面這位究竟有何難言之隱了？然而，她的讀心術面對這位時，卻好像失了靈。

“呃……是……她。”

男人說著，抬手指了一下。林語蘭這才注意到那女子，已經端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有三杯茶。她將托盤輕輕放在了茶几上，而後走到男人的輪椅旁挺著大肚子站定。林語蘭的腦子轉速可不慢，僅僅一剎那，她已經看出了那男人剛才手指的方向是女人的肚子。

“麻煩說一下具體情況吧？”

林語蘭開門見山道。

那男人嚴肅地點點頭，但她旁邊的女人臉色微微泛紅，低下頭撫摸著那碩大的肚子。或許那是一種羞澀，但或許是一種擔心。至於她擔心什麼？林語蘭一時還猜不透。

“這肚子裡不是我的孩子！我媳婦麗珠是臨縣的人，三年前遭遇地震，家裡人都死了。所以才讓我撿了個大便宜，娶了這麼一個漂亮媳婦。當然，我也希望能夠有個後代，哪怕像我這代一樣，一根獨苗也行啊！可是……我這個情況……二位也應該猜得出來，我沒那個本事。我曾勸過我媳婦離開我，但她是個善良的女人，不忍心丟下我不管，就這樣苦苦的守著。可就在八個月前的一天晚上……一個噩夢突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