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米實在不明白母親這話的意思,要他的骨灰做什麼?難道要存放在家裡,已寄哀思?沒必要吧?他的母親可是一個會通靈的神婆呀,只要兒子沒有投胎轉世,隨時可以見到他的靈魂啊!母子倆一樣可以噓寒問暖,嘮家常嘛!
不對,正因為她是會通靈的神婆,所以這保留骨灰的舉動一定另有原因。錢米決定問個清楚,然而還沒等他開口,母親就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
“兒啊,這世上也只有你肯幫助娘了。”
這話讓錢米更糊塗了,聽這意思是老太太有啥困難呀!但什麼事情是可以用骨灰解決的呢?種花?養草還是鋪路啊?那分量也遠遠不夠啊!難道是摻和到狗的食盆裡……餵狗?媽耶,這樣未免有點兒讓人添堵,自己可沒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情啊!這個古怪的老太太究竟想幹啥呀?不會是得了啥病吧?
“娘,您能講得具體點兒嗎?”
錢米問道。
“娘是想幫助一個人,因為我不想他的靈魂被帶走投胎。我有一個法子可以讓靈魂躲避鬼差抓捕,所以需要用到壯年男子的骨灰來……”
“娘,您考慮得太周到了!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我聽說像我這樣的意外身亡者,鬼差也不一定就會抓走。我只要遊蕩在人世和冥界之間,您想見我還不容易嘛!”
錢米感動得差點兒流下鬼魅之淚,心裡還在暗自慶幸自己能遇到一個這樣的好母親。可是接下來他母親的話卻像一把利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幽魂之軀。
“不是為你,是……是為你大舅。我想……在他死了以後,還可以每天看到他……”
“啥?你……你……幾十年了,竟然還跟他糾纏不清!做鬼了還要留他在身邊,你都七十多歲的人了,難道就不怕別人在背後吐口水?就不怕被戳破脊樑骨?以後你再也不是我的母親!”
錢米非常氣憤,立刻把之前的尊稱“您”換成了你,言語也便激烈起來。他“倏”的一下飄然而起,準備即刻飛躍出去。
“兒子,娘只是跟你商量一下嘛,難道你就這樣跟娘撕破臉皮嗎?你這樣的行為……”
“這叫挫骨揚灰,挫骨揚灰懂嗎?這是對逝者的侮辱和不尊重!你為了留住一箇舊情人的鬼魂,竟然把你兒子挫骨揚灰,請問你的行為就高尚嗎?道德嗎?配做一個母親嗎?”
錢米連聲質問著那位一直被他視為生母,一樣尊重的養母。他的思想一向遵循傳統,死後被挫骨揚灰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錢米起身往外走,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妻子的聲音:“呵呵,能通知你,是對你的尊重,就算你不同意又能怎樣?我已經把你的骨灰送過來了。”
錢米看見他的妻子,手裡拎著一隻塑膠袋,裡面大約裝有一捧柔碎之物。這一情景是錢米做夢都不會想到的,平時與母親關係不和的妻子,怎麼會幫著她偷來自己的骨灰呢?
“你……你咋變成這樣了?我才剛死幾天呀,你竟然就這樣對我?”
錢米質問著他的妻子。
“我現在不是以前的我了,你明白嗎?每晚凌晨以後,我就會是另外一個身份。哈哈哈哈……”
妻子變得讓他感覺陌生,那笑聲中竟然透著陰森和恐懼。沒想到曾經的枕邊人,竟然變得亦正亦邪。
意外身亡本就是一個巨大的災難,如今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又各自給了他一刀,這個新晉的鬼魅有種魂體欲裂的感覺。他雙手扶著牆壁,拖著鬼魅之軀出了那道門檻。
錢米帶著滿腹的委屈和憤恨,再次回到了生前打工的城市。用妻子曾經給他燒的紙糊轎車,開起了深夜出租,他期待能遇見那個黑心的老闆。說來也是怪異,來打車的不僅有鬼魅異類,居然還有活生生的人。既然能用紙糊的車掙到活人的錢,身為人父的錢米又想到了他的兒子,還有妻子腹中未出生的第二個孩子。
“什麼?你死的時候你的妻子又懷孕了?那孩子呢?”
林語蘭突然打斷了錢米的回憶,疑惑地問道。
“當時已經五個多月,我認為她會生下來。所以,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回家一次,把掙到的真錢悄悄給他送去。不知為啥?我每次送錢給她的時候,她的意識都是清醒的,不再說自己是啥通靈神婆的事情。”
錢米回憶道。
“那你的第二個孩子呢?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