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啟國這方土地,在六界眾多的仙山絕境中,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國人不分男女,亦不繁衍後代,幾十萬年來都是那些面孔,鮮少增減,並不是因為他們都長生不滅,而是死後埋入土裡,百年後甦醒,如此往復。
賞善司書昊本也是無啟國中的一員,但是生了脫離無啟國的心思,於是便脫去了自己的無啟之身,離開無啟國,四海遊蕩,後為大殿秦廣王發現,帶到了地府,任了判官一職。
細算自己到陰間的日子,書昊甚至也記不清來了多久了,只是偶爾想起在無啟國的歲月,還會覺感慨,六界之大,究竟也還是地府稍微有趣些。
蔚凝冬到來時,書昊正陷入回憶中,沒有察覺到。
“想什麼如此入神?竟我來了也不曾注意?”
蔚凝冬就近尋了把椅子,拂袖坐下,煞有其事的樣子。
這罰惡司與賞善司所承擔的職務一向是對頭,好在書昊脾氣好,倒也少有與蔚凝冬發生爭執,當然,二人往來也談不上密切。
“稀客啊,凝冬今日不煮那孟婆湯了?有空來我處?”
以書昊對這位判官的瞭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日來此定不是為了閒聊的。
“話說,你離開無啟國多久了?”蔚凝冬比書昊到地府的日子要短一些,但是對於書昊的來頭,她也還是有所耳聞的。
書昊拿起手邊一顆石子,不停地拋上落下。
“我方才還計算著日子呢,發現過太久,記不清了。”對於漫長的生命來說,九萬年與十萬年大約也不是差別很大。
“怎麼突然想起問無啟國的事了?”
書昊印象中,已經許久沒有人同他提過無啟國了,那裡的景色山川,連他自己也無多少印象了。
“你能脫去無啟之身,那可知有什麼法子能變為無啟之身嗎?”
書昊眼睛微眯,大約猜到了蔚凝冬的來由,八成是為了穆時州,眾所周知穆時州乃一片海的化身,並非無啟國中人,但卻和無啟國的人一樣,百年一次輪迴。
“凝冬如果你想知道穆判的事,何不親自問他呢?”
“我要是能問到他,又何用來問你。”
書昊抬起迷惑的眼睛。
蔚凝冬道:“你沒接到訊息嗎?他因為上回躲了孟婆湯去投胎,被八殿罰去五濁惡世了。”說完似乎還有些許的惆悵,上回穆時州如此罔顧規矩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倒忽然有點懷念。
書昊笑了,道:“他這又是為了誰如此啊。”都說穆判嚴正公允,是位不會存私的大人,但書昊很清楚,他也不是沒有存過私。
“還能為了誰,心上人吶。”
“看來凝冬你還是惦記著他啊。”
蔚凝冬頓覺臉上不太掛得住,道:“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我惦記什麼?”她和穆時州那段不長的情緣早在萬年前就化為雲煙了。
“那何故一聽他被罰就跑來問我了。”書昊看著眼前這位神情淡漠的女子,絲毫想象不出,她竟然與穆時州那樣的人還有過牽扯,一個冷清,另一個也談不上多熱情。
“我與他那點陳年往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他這些年,來來去去也不知換了多少個心上人了,你可有見我過問過一次?”
書昊預設似的點了頭,確實過往若許年,穆時州身邊來來去去多少女子,他還不都是百年一過,重生後便將一切兒女情長忘得乾乾淨淨。
蔚凝冬又道:“凡人不長情,神仙更是不長情,守著漫漫寂寥,多會晤幾個有趣的人,實在情理之中。”說著,她腦海裡閃過了幾個模糊的身影,穆時州不過是其中之一。
“我只不過是有些羨慕他那樣的忘卻,百年一過,一切又都重新來過。”
本還笑著的書昊,聽到這兒,輕皺起了眉頭。“那樣有何好的,愛過的,歡喜過的全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