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啊！”神壇上的武將卻道，“聽說現在人間，只有對死人才鞠躬？”

“哪兒的話！”吳天立刻抬頭，“你別聽謠言，現在小學生看到老師還鞠躬的。對死人，那是三鞠躬。”

“原來是這樣啊！怪我沒聽完整，凡間變得真是太快了。”武將微笑，“我想你來見我，不僅是為了道謝吧？”

吳天傻笑，“你是神仙，瞞不過你，那我就直說了。首先我要申明，《引鳳縣神話傳說彙編》那破書，真不是我編的！你要怪，別怪我！當然我也有責任，如果不是我為了應付交差，這些故事決不會流傳出去！”吳天低頭再表示歉意，偷偷抬頭觀察山神的反應。

武將無喜無憂，緩緩說：“這件事在本縣神鬼之中影響極壞，不過我並沒生氣。我若怒了，哪會幫你？其實該道謝的是我，你為我解決掉一件數百年的心事。四百年來，我都不知該拿陳氏怎麼辦，上不得天，入不得地，連落鳳山都出不了。現在她終得超渡，我總算可以安寧了，省得謠言惶惶。我的名字叫師真。吳天，以後你有困難可來找我，假如我幫得上，一定相助。”

吳天精神大振，“師山神果然是個好神仙，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其實我正好有件事想要麻煩你，這也是來見你的主要目的。”

師真微笑道：“我是個落魄小神，要是你的願望太高，我可實現不了。但我會盡力而為，先讓我聽聽你的要求吧！”

“不是什麼難事，我不求當官，不求發財，只想知道，是誰寫了那本書。”吳天誠懇地問，“《引鳳縣神話傳說彙編》究竟是誰寫的？”

“就是你呀！”師真回答得毫不遲疑。

“怎麼可能？”吳天不接受，盡量沉著住的心立刻躁動，“我當時已經昏倒，怎麼寫文章？是誰趁我昏迷時寫的？”

師真依然冷靜，“可我看到的就是你。或許我神力低微，看到的並不是真相，你不信，以後可以向別的大神詢問。”

“我到哪兒去找別的大神？”吳天惱道。

師真沉默了。

鬧情緒確實不好，吳天立即反省，對師真說：“我也是被這破事弄得焦頭爛額，心急了點，我不是不信你。算了，我不問這個了！我還想知道，世上真的有神仙？”

“我都在你眼前，你還不信？”

“不是不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畢竟我從小受的科學教育，而且我幾次遇鬼，最後都是從睡夢中醒來的。我是不是在做夢？”

師真輕笑，“這個我可以回答你，世上沒有神仙，神仙都不在世上。”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吳天驚訝四顧，有所明白了，“說起來，這裡確實不該是凡間了。凡間的山神廟應是堆廢墟，這裡時有時無，像幽靈。什麼鬼屋、幽靈船、消失的房間，跟這裡性質差不多吧？”

師真緩緩搖頭，“有一點類似，卻又有完全不同的性質。你說的幽靈船之類，都是殘留的精神所化，而此處是神衹和信徒的共同記憶所創，這種地方，就叫神域。”

吳天沒聽明白，“共同記憶？”盯著師真，要他進一步解釋。

“這麼說吧，你認為這裡該有座山神廟，碧瓦青牆朱紅大門，山神住在裡邊。你堅信確實如此，那麼它便真的存在了，只是你看不到。但如果找到可以進入那片區域的橋梁，它就會顯現眼前，呈現出你所希望的模樣。你的城隍官印，就是那座橋。”

“如此說，都是我想像出來的？”吳天更覺得玄妙，“我這麼厲害，一想像就能成真？我還想數錢，鈔票為什麼不從天上掉下來？”

師真笑著搖頭，笑他的無知，“我只是打個比方，只憑你一個人的想象哪行，都說共同記憶了。從前這裡確實有座山神廟，來此祭拜的善男信女塑造了我的形象，給我起了名字，他們認為我是武將，我便成了武將，如果認為我是書生，我也會著書生的裝扮。而我真正的樣子，其實就是落鳳山。後來，盡管廟宇和塑像都已被毀，可這些東西卻在神域裡保留下來。神域就像張白紙，把想象中的東西記錄下來，顯現給有緣人。所以你才可以看到神廟，看到我。信徒少，添磚加瓦的人就少，神域便簡陋；信徒越多的神衹，其神域越壯麗。”

“我完全不明白。”吳天撇嘴搖頭，“這麼說，神根本不存在，是人想象出來的。但你在我眼前又這麼真實，一點不像虛構。”

“神本無形，如水一般，入碗則圓，入盒則方。因而他們的本領大小也取決於信徒。我都沒信徒了，自然沒本事，連陳氏的疑難都無法解決。”師真自嘲地笑。

吳天聽不明白，把話題岔開，“我還有個難題，我那領導又讓我編故事，這次我堅決不任由他胡編亂造了！你有好題材嗎？”

師真沉默了一小會兒，似在思索答案。他對吳天說道：“明天你去沉龍灘，定有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