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的話讓朱友諒心中留存屍骨的希望也破滅了,眼角經脈的跳動,跟著話語內容的展開動的越發的厲害。朱友諒垂眸,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朱溫發現異樣:“微臣~~·遵~~命。”
乾元殿
待伺候的宮女退出去後,蔣玄暉披著發,以手支頭,獨自出神。一股藥香漸漸散了滿室都是,夾雜著微風的氣息,莫名的傷感從後飄了出來。
蔣玄暉對著放上案桌的藥盞發了會兒呆,慢慢將藥喝了下去,雙眉微鎖,見身後之人遲遲沒有動靜,問道:“怎麼愁眉苦臉的,見過王爺了?讓你親自動手?”
“嗯。”朱友諒回道。
蔣玄暉的目光微微一滯,卻溫聲回道:“他留我全屍麼?讓你很為難吧。”
眼底的眸光清淡而柔和,卻有一種解脫的釋然漸漸沉澱在幽深的底處。
“友諒?”過了會兒,蔣玄暉又叫了聲,他卻好像沒有聽到:“友諒!”
“哦。你說什麼。”朱友諒似乎從某種思緒中突然被驚醒,答應了一聲。
蔣玄暉低聲說道:“這藥裡,你是不是下毒了。”
朱友諒不解,以目相詢,蔣玄暉在他耳邊又重複說了一遍,他面露恍然之色:“還真的瞞不了你。”
“陪我出去走走,我不想自己難看的死相被曼小童看見,死後還要在我耳邊哭哭啼啼,撈不得清靜。”
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四周恢複了漫長的沉寂,朱友諒和蔣玄暉一起緩步到了乾元殿不遠處的梅林,微風拂面,蔣玄暉遙遙望著沒有邊際天空,忽然淡淡一笑,扭頭說道:“你我相識那麼多年,我還沒見你好好給我舞過劍,就當給我下黃泉的送行。”
朱友諒俊眸一抬,頓了頓:“兄弟我遵命!”說到這,他又突然停住凝視著蔣玄暉。
梅樹前,乾元殿旁,一個身影慢慢靠著樹幹盤膝坐到了地上,默默看著。
萬樹梅花,滿天飛舞,吹起他衣帶當風,袖玦飄舉,劍風犀利,似將乘風歸去。那一刻,時間緩緩停駐,林空人靜梅花落,相逢相知,只是如夢一場。隔著薄薄的微光,蔣玄暉合著雙眼,臉色極淡,就像破曉前一抹月牙,漸漸要隱去在天地之間,柔和而蒼白。
鐘子期死,伯牙終身不複鼓琴。而我將封存那顆待你的心,若有來世,定不再為官為將,我們只做兄弟,一生為伴。
天祐二年906年)
“負國賊柳璨,死宜矣!”
張廷範,柳璨被先後送往刑場斬首,而朱溫因厭惡柳璨出的主意,導致白馬驛死了一堆冤屈的大臣,誓要將柳氏一族剿滅幹淨,故他兩個弟弟均受到牽連,被處笞刑至死。朝廷因皇太後喪禮廢朝三日,哀帝同時下詔以太後喪及宮闈醜聞為由廢新年郊禮,並廢積善宮。
一陣馬蹄聲打在了青石路上,馬鞭急揮,遙遙遠去。
“你回馬大人那?”
“嗯,那你呢,還跟著梁王嘛?”
朱友諒望著曼小童懷中的白瓷壇,輕嘆了口氣:“我會回老家,有機會去看你,珍重。”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