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瑤注視著她匆匆離去的悲憤背影,不禁與上一世重疊,只是那次悲憤出走的是自己。她的畫作一出,引來鬨堂大笑不說,又被質疑抄了項筠,原來,二人所作竟是一幅,然她因著墨汁暈染成團落了下成。事後她也曾問起,項筠以立意有巧合混了過去,何況二人都師從項老太傅,風格相近也情有可原,便消了懷疑,畢竟誰能想到自己最親愛的妹妹一心想著的是取代自己而為。
這一遭算是還回來了罷。
“你還安慰她?什麼異曲同工之妙,我看是抄得高明,她又不是頭一回做這事兒了,也就你單純信她。”項青妤沒好氣地嗤聲道,卻是早些時候遇過相似事情,偏生她又做得滴水不漏,讓她這個原主反而憋屈沒處訴。
“就算是,她不是也受到教訓了麼。”項瑤收回視線,眉眼彎了稍許,淡淡道。
項青妤聞言頓了一瞬,微是詫異,看著項瑤挑了挑眉,似是意想不到。
項瑤莞爾,餘光瞥見對面席上不知何時空了個位,笑意裡染了幾分涼薄。
這廂,項筠躲入了華沐苑外的假山處幽幽哭了起來,只是未過不久,便叫一雙溫厚大手拉過,被人輕擁入懷,那熟悉的沉水香令她眼眶愈發濕潤,小聲啜泣。
“筠兒莫哭。”顧玄曄擁著人,眼底漾著一絲心疼,看著她站在臺上無措的樣子時他就心疼了,卻偏生不能做些什麼,還有德妃……顧玄曄小心牽起她的手看見了她的傷口,黯了眸子,“疼麼?”
“王爺……”項筠漸漸止住抽搭,淚珠猶掛,分外惹人憐愛,卻是搖了搖頭,故作了堅強。
顧玄曄因此攬著她的手收緊了稍許,“他日定不叫你再受這般委屈。”他喜歡的人如此乖巧美好,實不該攪和在那些爭鬥中。
項筠輕輕應聲,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低聲略是委屈猶豫道,“那字……是皇後娘娘賞給姐姐那塊墨錠,姐姐借我用了……”
顧玄曄聞言微是一愣,隨即閃過明瞭神色,抬手覆在她腦袋上輕撫,愈發憐惜。思及母後對項家……若再不說清楚怕是會壞了他的事。
見他蹙眉憂思,項筠伸手撫上他的眉間,動作極是溫柔,“王爺是要做大事的,無須憂心筠兒,筠兒有王爺的心就夠了。”
顧玄曄心中熨帖,擁緊了人,享受片刻在一起的溫情。
待輪到項瑤,她往的是琴臺方向,項青妤瞧見,不免詫異,“用琴?你不是不擅音律?”
項瑤回眸,粲然一笑,“同燕姝學過幾日,好像被點撥通了。”
“……”項青妤擺著一臉不信,目送著項瑤上了琴臺。
擺在案幾上的琴,上好檀木質地,琴身雕龍紋鳳,琴絃緊若遊絲,同她後來的那把青霄出自同一位名家之手。項瑤微微福身,婉婉落座,撫上琴面的一瞬前世的記憶便滾滾而來,怔忪片刻後卻是很快輕揚袖擺,手起滑落之間,琴聲徒然在殿上響起。
顧玄曄甫一走到苑子口,便聞得樂聲傳出,倏然頓了腳步,那琴音清幽繞梁,撫下一把急促,嘆一聲高山流水,清澈的像一副水墨,寧寂不失典雅,引起心底絲絲共鳴。
“王爺?”落在他身後的項筠過了半晌亦是來到苑子門口,發現顧玄曄的身影,不禁低低喚了一聲。
顧玄曄驀然回神,微一頷首後重啟步子入了席,卻詫異地發現彈琴之人竟是項瑤,目光便不由己地膠著在了她身上。
稍後入席的項筠一直偷偷瞄著顧玄曄,發現他的目光所向,已然分不清是做戲還是真情……眼瞼微垂,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她眼底的濃濃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