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竟然沒打算活麼,果然是個瘋子。
火舌已經舔遍亭臺,樓閣在大火的焚燒中發出危險的聲音,殘垣斷裂,梁木轟塌,年久的欄杆也像是終於承載不住兩個人,啪地一聲斷裂。
豪格終於墜落下去,這位手握重權的攝政王,也如常人一般發出了驚恐的哀嚎聲。
穆溪知在那哀嚎聲裡彷彿聽到了馬蹄聲。
他從胸前的衣襟裡拿出一隻銅哨,吹出了只有暗衛才能聽懂的暗語——
速速撤退,違令者斬。
發完命令,他松開了銅哨,在圍欄傾塌的前一刻往前跨了出去。
穆溪知宛若一隻斂翼的白鶴,在沖天的火光中直墜而下。
風擦過耳際時,他很輕的閉了眼。
若留在塔裡,那些人一個都不會走。
而他一個不會輕功的人,是根本無法從這燃著熊熊大火的高塔上逃生的。
那就只有一個結果,所有人都會跟他一起死。
但是他並不想讓旁人陪他一起死。
穆溪知任由自己往下墜去,面容安詳得像是一汪平靜的湖水。
但當他跌落到底的時候,卻砸出了一圈漣漪。
除了腦袋狠狠的撞上了什麼東西,其他部位沒有想象中筋骨被摔裂摔的疼痛,也沒有感受到面板被烈火灼燒,耳畔除了風聲還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強烈急促的心跳聲,蓬勃的熟悉感驅散了他後知後覺的恐懼,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的抱住了他。
穆溪知被接住了。
穆溪知睜開眼的時候還有些發怔,不可置信自己看到的這幅熟悉英俊的面容。
只不過這幅面容為何看起來有些兇呢,他想。
接著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佛塔坍塌的那一刻,殷無殤將將騎馬飛馳到塔前,還沒等他下令進塔去救人,便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如落葉般從塔頂飄落下來。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魂魄都嚇得飛掉了。
連馬都沒下,他直接踩著馬背跳起來,已經記不得是踩著哪裡蹬著什麼,只記得自己像是拿命在跑,在穆溪知跌落地面之前躍起將人抱住,緊接著用鬥篷將人罩得嚴嚴實實,腳尖踏著烈火沖出了出去。
李忠跟甲一隨後跟著飛身過來,齊聲急喊:“主子——”
殷無殤在距離火海不到一丈的地方停下,單膝跪在地上,被砸得痠麻的手臂有些微的顫抖,汗珠子沿著脖頸往下淌。
他用顫抖的手指小心地剝開穆溪知糊在臉上的發絲,又將顫抖的手指伸到穆溪知的鼻子下面,確認穆溪知還在呼吸。
“混賬東西……”
他含糊不清地罵了句,然後猛地抱緊了穆溪知,力道大得直接將昏厥過去的人勒得醒了過來。
穆溪知在煙塵裡斷斷續續地咳嗽了幾聲。
李忠和甲一已經到了近前,又喊了一聲:“主子!”
殷無殤抱著人站起來,李忠要搭手,他側身擋掉了,不肯讓旁人接觸穆溪知分毫。
他的鬥篷被燎出了好幾個大窟窿,在上馬之後,殷無殤從李忠手中結過一件新的鬥篷,蓋住了懷裡的人。
殷無殤臉上現出森冷駭人的殺意,調轉馬頭前對蕭策說:“一個不留!”
蕭策抹了把臉上的血跡:“微臣遵旨。”
殷無殤抖開韁繩,眼神冷峻地溫聲說:“溪知,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