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玟拭淨了臉,方回身對鄭氏道:“嬸嬸,我昨日一得了訊息便欲約了寶珊來,只是臨時有些事走不開身才拖到今日。我一路進來,瞧見箱籠滿地的擺放,便覺眼眶發熱,只是哭也不濟事不知家中可還有要幫襯的地方?”
“好孩子,你有心了,有你嫂嫂又有二太太她們俱都是妥當的。反倒是這些日子累你公公餘大人上下奔波勞心勞力,只可惜你三叔時運不濟。”鄭氏伸手撫去寶玟額邊微微打濕的鬢角,滿臉疼惜。
寶玟握著錦帕摁了摁眼角,亦是傷懷:“只道爹爹在外使不上力,雖也書信於舊時同僚,但這件事聖上震怒,謝嶠等人證據確鑿將各方人咬的死死的,況聖上這兩年慣寵信於他的,這次竟任由他攪了個天翻地覆,各處人等噤若寒蟬只求自保,累三叔無端受牽連。”
鄭氏為此事心力交瘁,怎不知內中情況,只嘆著氣道:“事已至此,已無力迴天。萬幸你爹爹、平陽侯府、寶珊婆家各人未受波及,你三叔日後在朝中好歹還有說的上話的人。”
此亦算是幸事,寶玟、寶珊二人聽了稍寬心。
寶珊垂淚:“女兒只擔心父親、母親身子。去南邊舟車勞碌不說,水土風俗與京中大不一樣,只怕父親、母親不習慣。每每思及此寢食難安,只恨不能替了二老去。”
鄭氏垂淚將寶珊摟抱在懷:“好孩子,你不必擔心爹、娘,你父親我自會照顧,且有王媽媽她們跟著,你自可放心。倒是你,自小我便縱你幾分,致你多有幾分嬌驕之氣,你這個性情若是在別戶,孃家人又不在京中,為娘心中不知有多少憂心,好在嫁在大舅舅家慣也疼你,但饒是如此,你也需學的溫婉些,不許整日與培仁置氣。”
寶珊平日多嬌縱,但此時逢別離亦是傷感,垂淚道:“母親放心,女兒都記下了。”
王大家的在一旁看著,恐她們又傷感哭起來傷了身子,忙勸著道:“太太也莫要太擔心了,二小姐自小知書達理,又在太太身邊耳濡目染,操持家務都是井井有條的,且還是在自家舅家老爺身邊,舅老爺家疼愛還來不及,太太也莫太擔心了。”
鄭氏嘆了一回,道:“這個我倒是不擔心,只是她自個莫要任性罷了。”她徐徐看著二個姑娘,又見寶珊一臉嬌嫩,想著以後終究不能時時在身邊又垂淚:“如今在京中你們二人要互相扶持,娘不在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說著三人不免又一番傷感,王大家的好一番勸慰才止住又複而淨面一番。
寶玟再坐下方有了松色,想著哭也無濟於事,將正事做了才是道理,便道:“只顧著哭都糊塗了,南方濕熱多蚊蟲,我府中有一種煙雲紗糊窗最是好,特地給嬸嬸帶了幾匹,嬸嬸到了南方便給府中各院各房糊上,另還帶了些防濕氣的藥材來,怕叔叔嬸嬸不習慣南方的天氣好先有個防備。我這兩日聽聞了訊息後心緒便未寧過,若有考慮不周的嬸嬸莫怪,若還有缺的叔叔嬸嬸莫要客氣,盡管使人來要便是。”
寶珊也連聲道是:“對,母親,我趕做了幾個防蚊蟲香囊,思及父親又有膝痛的毛病,受不得風特選了透氣的布料連夜做了幾個護膝,只道今後女兒不在跟前,還望母親、父親自己保重。”
鄭氏聞言又要落下淚來,寶玟勸慰下方止了眼淚,才道:“你們都是有心的好孩子。”
“對了,明學去哪處府學可選好了,本來在京中,爺爺又是老祭酒,明學入國子監應是沒問題,但如今南下便要重新思量了。”明學剛過了童試,又是肯用功的,待到了科舉年許能搏個金榜題名的,所以寶玟、寶珊兩個俱是關心。
鄭氏嘆道:“這兩日太亂還未細量這事,只好到了南方一切安排妥當再慢慢籌謀。”
寶玟點頭,“君彥、培仁他們在前頭書房與三叔他們應也會商議,我們倒也不必太發愁。”
寶珊聽著道:“老太爺原也有些故友在南方,都是學識淵博之人,屆時再託他們打聽個府學倒也不難。”
鄭氏寬慰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都是有心的,這些都能慢慢籌謀也不必叫你們憂心。瞧我竟只顧留你們在自己這絮叨半日,還未讓你們去見見弟弟妹妹們。許久不見,想必他們都十分想念你,如今這一去不知何時再見,該是要好好告個別。”
二人聞言又嘆了一回,坐著與鄭氏又說了一回話,鄭氏方使王大家的將她們引往各處走走。
出了正房,一群人前呼後擁先往西廂房。
拐過廊角,寶玟四下一看,除了王大家的俱是自己帶來的人,便拉住王大家道:“王媽媽,你且慢一步聽我說句話。”
王大家的忙回身道:“大小姐可有吩咐。”
寶玟帶著淡淡笑意,“王媽媽是嬸嬸身邊貼心人,別人我不放心,對著王媽媽卻是可盡心說的。”
王大家的誠惶誠恐,忙道:“大小姐有何事盡管吩咐。”
寶玟見她這副緊張模樣,不禁一笑,“王媽媽不必緊張,我曉得這段時日為三叔之事四處奔波所費甚多,雖三嬸嬸不曾提起,可我們心中都明白。這次過來我們都帶了些體己過來,到時候你們去宿遷一路上也寬裕些,只是這事擺明面上叫嬸嬸必是不收,少不得要王媽媽代為傳達。”
王大家的見都是自家小姐,況這段時間確是費了不少,太太也面有愁容,遂忙應了下來:“二位小姐都是府裡的小主子,我也不說虛話,這真真叫是雪中送炭了。太太是好面子的,內裡空了多少都不肯同二太太、大奶奶她們去說。大奶奶她們幾次送來都叫太太回了去,但小姐們的孝心太太即便後來知道了也是沒話說的。”
寶玟鬆了神色,“我們先去看看弟弟妹妹吧,這些待遲些再妥善交給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