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這般閑話,寶琪的心中便活絡開來,太太對她們是有心的,只是府中這般情況不容樂觀,日後若想找的到好婆家,只怕須得比姐姐們做的還要出色才行,那些個夫人、太太倒也有不計較出身,但面上總要給人好印象。
這李家媳婦不過是沾了點家世的光,若真放一塊對比,定不如她入別人眼。太太也說了她們模樣漂亮、容裝打扮也得體,要她說容裝打扮是最重要的,三分容貌、七分打扮,別人對你的第一影響便是容貌,你縱使琴談的再好總歸是日長才知,而人往往拘泥於第一印象。
寶琪心中暗暗下決心,趁得柳媽媽在多習些容裝打扮,不叫自己像李家媳婦那般被人嫌棄。並這樂器也不能停,這琴彈的好既能取樂父親,又多了份閑趣,不致日後叫人嫌棄不懂風雅。寶琪想著,心中又慶幸早換了樂器,這提琴有三三分的功力便有七八分的悅耳,最是能唬人的。
一圈思想下來,寶琪心中愈發歡喜,又篤定鄭氏能為她籌謀,愈發殷勤的孝敬她,這日說了好長一會子的話,日落才依依不捨要告辭出來。
夜長晝短,天氣漸涼,轉眼已入秋。
這日寶璐三姐妹在聽風榭練著琴,鄭氏身邊的趣兒來請:“太太請陶媽媽稍歇一刻,請姑娘們過去見見客。”
陶媽媽聽是鄭氏吩咐,自然答應:“還有兩刻鐘就結束了,既然太太吩咐,今日便早些散了吧。”
四人聽到見客知是家中來客,陶媽媽雖在此處教她們,方才她們亦隱約聽見小月軒有樂聲傳出,想來晚上應有宴席。
四人向陶媽媽行了禮出來跟著趣兒往正屋來。
四人掀簾進門,只見裡頭坐著一個婦人,彎眉圓臉,體態豐腴,身上穿著竹青鍛繡折枝藤蘿紋長襖,下面穿蓮青色馬面裙,正笑意盈盈的說著話,見她們四人過來,一雙眼睨過來上下好一番打量。
看罷,婦人轉過頭向鄭氏笑道:“你們家的這幾個姑娘幾年沒見,倒是愈發的漂亮了。”
鄭氏招呼她們幾個上前來:“快見過周夫人。”
四人俱行了禮,在兩邊的椅子上坐下。
周夫人道:“行止有度,不虧是沈老太爺的家教。”又問,“來南方可習慣,現在在讀什麼書?”
鄭氏呷了一口茶笑道:“不過是略識幾個字,女孩子也不指望有什麼學問。”
“這倒是,”周夫人,“我們家的那幾個姑娘也不過是讀了些《女則》,能識大體操持家務便罷,哥們要考功名可不一樣。”說著便有些滔滔不絕起來,“我家方謹,與你家明學同年進了學,當時我家老爺想著臨近回京述職,此次能留京也說不定,便先讓方謹寫了幾篇八股文章請人送到國子監試試,結果那些老先生都是贊不絕口,說是立意新穎,蘊味深遠,此等好學生定要收入門下。”
“哎喲!當時我給急的,我家老爺能否留京還不知,方謹倒先收入國子監了,若回不了京,豈不兩頭不能顧全,我家老爺這邊又離不了我,方謹學業又不能耽誤,那幾日我真是日日上火,睡不著覺。最後我也是急壞了倒是去求我家老爺不讓方謹去國子監了罷,結果讓我家老爺好一頓訓,說是,讀書是大事,國子監豈是我有個品階便能隨便進的,如今國子監每次以百為定額,非品學優異者不取,進了國子監就等於摸到了進士的門,婦人愚見休得耽誤兒子學業。”
鄭氏皮笑肉不笑的陪著聽周夫人吹噓,不時恭維一番。
周夫人愈發開懷,“哎呀!當時我也不敢再說,只盼著聖意隆顧,我家老爺能回京,你都不知我那些日子是何等煎熬,連老爺都斥我,瘋癲婦人不得安生。”
鄭氏又扯著笑著和:“如今旨意一下你也放心了,周大人升遷吏部侍郎,少爺又在京中已是兩全其美。”
周夫人喜道:“兩全其美,兩全其美!你道這世間的好事竟都讓我家佔全了。”周夫人說著笑眯了眼,春風得意難以自抑。
鄭氏笑道:“周大人升遷是皇恩浩蕩,亦是自身政績卓然,周公子入國子監非一身才氣難以錄取,說到底還是各人精業,說不得什麼天意。”
周夫人聽了這話極舒服,愈發歡暢:“老爺的政績我們婦人不識也妄加評說,用我家老爺的話說是,若傳到外堂去叫人笑掉大牙。但我家方謹真是自小伶俐,來府的先生無人不誇的,況他自個兒又肯學,我時常叮囑他歇息罷歇息罷,他反倒教訓我‘學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須得日日勤勉方是。’不是我自誇真是未聽聞過此般聰慧且用功的。”
鄭氏應著道:“是,是。”
周夫人講了許多話,已是口渴,呷了一口茶笑道:“光顧著我自己說了,你們家明學如今學業如何?”
鄭氏答:“在常州府學。”
周夫人大大的遺憾了番:“若是在京中,尚可去國子監一試,沒準也能被錄用。如今在常州府學,日後少不得要多做努力方是。”
鄭氏此時連那點皮笑都要凝固了,不好發作只得忍著、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