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可否,大步行往轎子,事出突然也只好行非禮之舉了。
紅綢轎簾被一隻手抓住了,轎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寶璐腦中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將手上的東西用力扔了出去,心理上希望有打退的效果,剩下的便只有驚聲尖叫,主僕二人一聲更比一聲高。
一團帶著女兒香及花香的不明物從轎中飛出來,不偏不倚正中他臉面,一聲聲的尖叫令他立刻鬆手後退兩步,拱手作禮:“抱歉,不知是兩位姑娘,多有失禮。”
吳豫看著他的玉潔的臉上沾了一片白色糕末,想笑又不敢笑,默默的將臉隱在松枝白鶴展翅後,留一雙笑眼瞄著他的窘態。
後頭飛劍已經利落解決了所有黑衣人,劍劍避開要害只挑手筋腳筋,後頭一片哀嚎之聲。
此刻街角亦響起一片吵雜之聲,有一人似是領頭,看到他們朝這邊指來:“轎子在那邊,轎子在那邊!”不消說應是方才轎夫回去搬來的救兵。
他一抹臉手上沾了些糕狀物,清風徐徐來,鼻間回蕩的似是杏花味,吳豫極猥瑣的湊上前去嗅了嗅,兼用扇子輕輕扇了兩下風。
他嫌惡的一把推開吳豫,轉身往回走。
吳豫搖著扇子跟上前來道:“雲霽你聞到沒,這味道好像李嬤嬤的杏花糕,以前我們在常州府學每年過年不回去的時候,從年頭到年尾你們家老太太就會託人送來各種東西,我常蹭你吃的,腦子裡至今都有李嬤嬤菜的味道,這杏花糕的味道就像是出自李嬤嬤之手。”
他略帶嫌棄的瞥了一眼吳豫,只見他猶自沉醉在美好的記憶中,無奈的撇過頭去瞧飛劍那邊情形。
飛劍身手很好,黑衣人一個都沒跑皆在地上哀嚎,這些小嘍囉不值得他費心,他三言兩語交代,“通知京衛指揮使司,後頭應是王府之人,跟他們解釋一聲。”說罷便要撩袍上車,突然又想起什麼般,回身對飛劍又交代了一句:“轎子裡頭兩位姑娘怕是王府嬌客,今日許被嚇到,好生跟王府賠個不是,若有必要護送一段。”說罷這才上車。
飛劍是處理的這些的老手,剩下自然不用他多說。
吳豫跟了上來,看著神情意猶未盡:“自打李嬤嬤去世,咱們又來了京城,再也不能吃到那等江南風味了。”
他斂了斂衣袍,心思還在今晚的事上,他們既會派殺手必是慌張了,但這些人滑入泥鰍,他須得又十分把握才能一擊即中。
吳豫看他臉色便知他在想什麼,悠悠道:“欲速則不達,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咱們還得等一等。”說罷,立刻興趣盎然道:“今日這糕勾起了我的饞蟲,明天咱們就去‘江南好’酒樓大快朵頤。”
他悠悠掏出錦帕將臉上殘餘的杏花糕拭幹淨,又將錦帕往座墊一扔才道:“此事雖小卻可借題發揮一番,你說我會錯過此等佳機。”
吳豫痛心疾首:“不懂得享受生活的石頭,整日只知道撲在朝務上,怪不得你家老太太整日拉著我讓我給你找個老婆,我看你再過幾年怕是吃飯睡覺都可省了,屆時我可不會理會你。”
他一笑,便如如春風化雨,冷淡的臉添了幾分春色:“那敢情好,我就不必忍受你在我耳邊整日聒噪了。”
吳豫“嘖嘖”兩聲,毫不介懷,“唰”開啟紙扇慢悠悠搖道:“呆頭鵝,等我離了你,你就知道我的好處了。”
他只差沒做兩個嫌惡嘔吐的表情給吳豫看,但只怕如此一來吳豫會更開懷,對付吳豫此人你越跟他抬槓他越來勁,冷他一陣他便也自覺無趣安靜去了。
他心思又回到今日之事上,待會京衛司的人一來明日聖上便知,那邊的人也會知曉,這件事他要它發酵起來。他又仔細的在心中盤算了番各方的反應,務必保證萬無一失。
車簾被夜風吹起一角,沒有預防的貼上了他的臉,唇間有東西微微滑過,落入齒間有微微的香甜,他一怔許是方才的杏花糕的殘渣,思緒一時不攏飛向江南的煙雨。
寶璐二人在轎中的神經繃到了極點,直到外面一片嘈雜,聽著不像是壞人了,寶璐方才壯著膽子掀簾去看。
外頭的人忙道:“姑娘受驚了。”
“那些人都走了?”寶璐小心的問。
外頭的人忙答:“方才是個意外,他們已經被飛劍制服了,待會京衛司就來,小的們先送姑娘回去。”
翠芸聽聞沒事了,早已按捺不住想去外頭瞧個究竟,掀了簾子便出去。
寶璐籲了一口氣,事態平複便好,此刻才想起杏花糕,左右找尋不得,這才想起方才有人想掀簾,她太緊張了,本能的扔了東西出去,想是把杏花糕扔出去了,但那一聲低沉的“失禮”想來不是那些黑衣人,自己既損了杏花糕又扔錯了人,心中有些鬱悶。
轎子很快重新被抬起,本就走了一半的路,沒多久便回到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