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嗔了她一眼道:“祈福也去的太多了,你又是一個姑娘家萬一有點什麼事可怎麼辦?莫再去了,如今閑暇下來老太太定想出去走走,必也會去禮佛,到時再去也不遲。”
寶璐心虛的笑笑,只得換了個託詞道:“祈福只是一件,另一件是張家小姐對我多有誤會,我見老太太頗喜她們,便不好多在府中,正好大慶庵講經去的多是婦人、小姐,遂我也跟著去聽聽。”
杜姨娘聽了一怔,良久方才緩緩道:“你是個心明腦清的,向來都如此,你有此思慮不得不說是為避嫌,倒是叫我佩服的緊。”杜姨娘嘆了一口氣道:“不瞞你說,我前兩次來找你也是為了這事。”
寶璐聽了有些奇怪,“姨娘找我是為了她們?莫不是她們鬧姨娘了?”寶璐想著那兩位張小姐的脾氣,極有這個可能。
杜姨娘微搖了下頭道:“也沒什麼大事。”
綠蘿端上來茶盞,杜姨娘接過啜了一口,道:“我在這府裡像個出家人般,有時想著府裡人要平心靜氣的相處,所以偶爾四處走動走動勸和勸和,不過是佔著這個名份,其實對著張家小姐著實是沒什麼威脅,她們實在不必見著我便要冷嘲熱諷一番。”
寶璐聽了明白了,張家姐妹對她這個已經出了謝府的都如此臉色,更不要說杜姨娘還佔著個姨娘的名份了。
寶璐同情道:“這些爭來鬥去的避免不了,只能想著她們日子久了便明白了。”
杜姨娘聽著不禁多了幾絲淚意起來,捏著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所以說還是你想的明白,如今自由身,進出都自由,若非我還有這一層身份,我也跟著你去聽經了,也免得在這府內日日招人嫌。”
寶璐暗自慶幸,杜姨娘是個極規矩的人,不然的話真要跟著她出去她可該怎麼辦,忙道:“張家姐妹只是誤會了,姨娘這樣的人最是溫和了,日子久了她們定能明白的。”
杜姨娘聽了寶璐的話半分寬色也無,只幽幽嘆了一聲道:“我倒不是那等受不住委屈的人,只是你也知道,我別無所求不過是想在府裡安安穩穩的,張家姐妹若真有一人日後當了謝府主母,我還真不知道會叫她們如何待薄呢!”
寶璐一凜,想到那些沒好下場的老實小妾,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同情來,道:“你也莫想太多了,總歸老太太還是疼人的。”
杜姨娘墜了兩滴淚來,“爺這麼多年沒娶親,我也習以為常了,想著日子不過是這麼平平淡淡的過了,未曾想過未雨綢繆的事情,不然怎麼說妹妹你是個聰明的,早早的看清了這些知道往老太太院裡去,如今這些糟心事更是煩不到你。”
寶璐也不好多討論她的這些小心機,忙將話題轉回到杜姨娘身上去:“你是府裡的老人了,這麼些年俱是過得舒舒坦坦的,如今一點煩心之事怎就怨天尤人起來了?”又道:“我那時也是怕被送出去,沒有辦法才使出老太太這招,你也知道在京中之時爺是怎麼待我們這些人的,你何不想想你那時候佔著個姨娘的名份能名正言順的在謝府裡待下來羨煞多少人!”
杜姨娘聽了才勉強擠出幾絲笑來,“妹妹說的是,天下的好事哪都讓我一人佔全了,原在京中之時就我一個姨娘我舒舒坦坦的沒想過這些事,不能今日一點刁難的就哭天喊地的是不。”杜姨娘拭了拭眼角的淚意道:“我也就妹妹這裡能說道說道了,妹妹莫嫌我煩。”
寶璐忙笑:“姨娘多心了,我並非嫌姨娘煩,只不過是還沒到哪境地想叫姨娘不必憂愁。”
杜姨娘嘆了一息,“道理我都懂,只是心中就是過不去這坎。”她如今也聽明白了,寶璐出了謝府便不欲管這事,她說再多也只得她安慰安慰幾句,想來也不能十分來煩別人,便起身道:“嘮叨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方才來時還碰見明兒說司書司畫兩位妹妹要到我那裡坐坐。”
寶璐想是那兩位也受不住張家姐妹找杜姨娘抱怨去了,但她已出來萬不願摻和這些事的,只是同情杜姨娘道:“姨娘去吧,改日若無趣便再來尋我說說話,我多下午出去聽佛經,早上卻是在的。”
杜姨娘點點頭,攏了攏衣裙道:“我先回去了。”
杜姨娘一走,翠芸從外間探進頭來道:“姑娘,杜姨娘哭了?”
寶璐往後一靠,陷進軟大的靠枕裡,點點頭道:“張家姐妹若真有一人進得了這謝府,只怕姨娘的日子也沒這麼舒服了。”
翠芸和綠蘿聽這話嘆了一氣,翠芸側身進到裡間來道:“這段時日姑娘多在外頭想來是不知道,我聽正屋的翠兒姐姐說,那張家母女慣會兩面三刀的,在老太太面前慣會裝乖巧,一轉身便對她們頤指氣使的,又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府裡什麼好吃好用的都讓她們送到客院去。翠兒姐姐她們一說要回老太太一聲,她們就指著翠兒姐姐她們鼻子罵,說她們不識時務,日後進了謝府頭一個打發了她們,翠兒姐姐俱是心驚膽戰的。”
寶璐聽了也皺了眉,這張家姐妹未免也太心急了,若是別的丫環還好,偏是正屋的,正屋裡的俱是原先京中帶來的,她們做的這些事只怕老太太早已知曉,這麼久隱忍不發只不過是念舊舊情罷了。
“方才司書司畫找杜姨娘訴苦,只怕連她們也應付不了張家姐妹吧!”寶璐說道,想著司書司畫二人再怎麼跋扈畢竟不是正經主子,張家母女雖說還未進到謝府來,但單單只說是一個客人,司書司畫碰上也只能忍讓三分。
“聽說現在張家姐妹倒不再要求進內書房了,只是在外頭碰到內書房的兩位時總是有事沒事的使喚她們,內書房的兩位又不好發作,只好忍著。”
“對著杜姨娘是冷嘲熱諷,對著司書司畫就敢使喚上了,這兩位張小姐這般看菜下碟,只怕是張太太教的好呀。”寶璐冷哼道,以張家姐妹沖動的性子來看,萬做不來這等鈍刀磨人的事,怕是廖氏在後面指點著。
綠蘿也嘆了一聲:“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她們都敢這樣了,日後若真進了門可有姨娘她們受的。”
寶璐也嘆:“她們這樣教人零敲碎受的,就是想讓人受不了了主動逃。你瞧,今日杜姨娘不是來這邊哭了,現在杜姨娘滿心怕是隻想著如何出了去,免得日後她們真進門了遭罪受,這便是張氏母女的心機,她們如今未進門不敢明目張膽做什麼,只好做些惡心人的事教你明白她們不是好相與的主母,與其日後捏在她們手裡受折磨,不如早些自尋出路。”
綠蘿、翠芸二人聽了皆“呀”了一聲,翠芸有些感慨道:“往日在京中之時,內書房的兩位也算是十分囂張了,但如今看來到底不是正經主子,這才屈屈一個知縣家的小姐,她們便無還手之力了。”
寶璐只慶幸自個兒早看明白了這形勢,及早做了斷,否則也是捏在別人的手中的,心有餘悸的籲了一氣道:“她們二人不過是因為謝府無主母,老太太又不管事,大人又不管這內宅之事,只一個杜姨娘也是老好人一個,這才橫行霸道起來罷了。”
二人聽罷,皆是唏噓,又感慨了一番又無能為力也只好說道說道便散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