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選擇很不明智。”阿溫哈伊背上包袱,又擦了擦權杖上的水漬,“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沃拉岡與阿溫哈伊並肩站在城門下,正前方的風暴蓋住了他的視線,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背上的武器,“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變,我必須要找到真相。”
“也許我們的這趟路白走了,兇手不在影子走廊,更不是奧倫丁所為呢。”他側頭看著沃拉岡。
“那麼這趟路就更值得一走了,我喜歡驚喜,從始至終。”
阿溫哈伊毫不掩飾的笑了笑,“你適合加入守墓人,如果你打算脫掉那件黑衣斗篷,我會為你做一件新的。”
“還是算了,我更適合呆在蘭尼亞,在陽光下和雨幕中痛宰亡靈。”他對眼前的一切嗤之以鼻,“哪怕在風吼嶺呆上一年半載,在絕嶺山脈蓋個養老的房子,我都會樂此不疲,阿溫哈伊大人,你知道我不喜歡這裡。我們還是儘快趕路吧。”
“你會想念這裡的,我保證。”他的語調平和卻又帶著點輕蔑,這委實令沃拉岡全身不自在。
去往河妖沼澤的路程漫長昏暗,光禿禿的丘陵和死去的植被兀立在黑土表面,腳踩在斑駁的土地上捲起高高的灰塵,又漸漸的覆蓋在腳印上,絲毫看不出所走過的痕跡。阿溫哈伊走在前面,穩健的步伐難以看出阿溫哈伊的年邁,沃拉岡看著他身後留下一排排即將消失的腳印,心中依然有很多顧慮。一旦穿過河妖沼澤,進入那團風暴,會遭遇多少亡靈的追擊。但最大的恐懼還是來源於黑暗深處的未知。奧倫丁不會允許外人隨意闖入他的領地,他會知道麼?“阿溫哈伊大人,奧倫丁到底是什麼人?”
阿溫哈伊慢下腳步,與沃拉岡並肩而行。"來到這裡之前,奧倫丁隸屬於光輝軍團,是一位出色的指揮官,後來軍團在執行任務時出現意外,軍團只有他活了下來,因此奧倫丁被下派到這裡,如今可以說奧倫丁掌握著這個大陸的生殺權利"阿溫哈伊的語氣變得有些凝重,“一百年差不多了,我們有一百年沒有見面了,亡靈界的黑暗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奧倫丁也不例外吧,所以即使一同並肩作戰過,環境也會改變這失去的一切。”
“他的軍團出現了什麼意外?”沃拉岡追問道。
阿溫哈伊沉默的搖搖頭,“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為好,不過,到了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之後的路程赤地無邊杳無人跡,經過一個多時辰,他們抵達了河妖沼澤的血門關卡。四座燈塔依河妖沼澤而建,彼此由高大的城牆相連,兩端延伸近一里格。赤紅的火焰在燈塔上燃燒,有眾多的人影在城牆上徘徊,除此之外,一片昏暗。那團風暴就在城牆的上空蒸騰翻滾,閃電交織,頃刻間撕裂黑暗,又在一片咆哮聲中重歸黑暗。
越接近沼澤腐爛汙濁的惡臭越濃烈,最後沃拉岡不得不用衣袖捂住口鼻。他不喜歡這裡甚過呆在血色堡壘,阿溫哈伊沒有打算在此停留,更沒有打算與血門關卡的守衛們喝杯茶談談心,而是直接帶著沃拉岡上溯尋找穿過沼澤的路。
二人在距離血門關卡半小時路程的地方找到了那條隱蔽的石徑,其表面被一灘深綠色的泥水覆蓋,兩側有木樁做標記,不過絕大多數都已被沼澤侵蝕。“這條捷徑能幫助我們涉過河妖沼澤,興許還能躲過黑暗衍生物。”阿溫哈伊挽起褲腳,第一個走進沼澤,每走一步都要用權杖試探前方。“行動必須要快,時間拖延只會帶來麻煩。”他一邊走一邊說道。
沃拉岡挽起褲腳,緊緊跟在後面,每邁一步,溫熱的臭水都會在腳下形成一團幽綠色的渾濁泥湯,潮溼的腐臭如蒸騰煙霧般裹住兩人。他發現捂住口鼻也無濟於事,臭氣會順著褲腳鑽進大腿,灌進身子,伸進腋窩,斗篷微弱的呼扇會帶出汗水和腐臭混淆的刺激性氣味。還有恐懼的氣味。他感覺到了恐懼,這出自河妖沼澤,而並非是亡者。
河妖沼澤的寬度要比紅石河寬一倍,處在黑暗中的河妖沼澤就像一個無邊的泥潭,這讓沃拉岡想起了絕嶺山脈山腳下的黑藻湖和棲居在黑藻湖的爛肚蟲。他想到這裡不禁感到一陣泫然欲嘔。這裡要比黑藻湖更可怕,黑暗衍生物,那個令守墓人膽寒的怪物。沃拉岡警惕觀察沼澤的兩側,除了一片昏暗之外,就只有河對岸那團礙眼的風暴,閃電在黑雲中舞動,處在腳下的河妖沼澤卻不顯得那麼明亮。
兩人一前一後靜默行路,腳下掀起的響動完全被風暴覆蓋,這一定不會被黑暗衍生物發現,沃拉岡暗自肯定。他們在河妖沼澤的中心區域拐了一個彎路,朝向下游進入一片黑水環繞的地帶,然後又在此處繞過黑水,又拐進了上游剛剛離開的地方,兩端隱蔽的捷徑僅相隔不到十米的距離。
“最好快些,阿溫哈伊大人。”沃拉岡在身後吹促,聲音自衣袖之間傳出來,變得微弱。阿溫哈伊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大人,我們就快到了。”
“停下!”阿溫哈伊輕輕的對沃拉岡說道,“不要出聲,讓這隻怪物過去。”
沃拉岡慢慢的蹲在地上看著前面,忽然前方一隻冒著濃烈黑煙的大傢伙正拖拽著它那笨拙的身體緩緩的向前挪動,像是一隻剛剛吃飽的大蛆,尾部還不停的流出一股股粘稠的黑色液體,由於側面,沃拉岡看不到它的眼睛,似乎那隻噁心的怪物根本沒有眼睛而是憑著嗅覺到處亂串。
正當兩人靜靜的等待著這隻怪物的離開,怪物卻發現了他們。龐大的身軀在沼澤中拼命的挪動著,將沼澤捲起一個碩大的水坑,這時沃拉岡才真正看清了怪物的模樣,一個圓圓的大嘴像是一個酒桶,密密麻麻的獠牙在蠕動,怪物朝著他們深吼發出沙啞的嚎叫聲,並用身體拍打著沼澤直奔他們而來。沃拉岡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差一點跌倒在沼澤中。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噁心的怪物,哪怕是最醜陋的亡靈也比這好上百倍。
阿溫哈伊大喊道,“快後退沃拉岡!不要被它碰到!這裡交給我!”沃拉岡站起身,手掌帶起一把黏糊糊的臭泥,他甩掉,掏出背上的兩把短刀,卻一把被阿溫哈伊給推到後面。這時沃拉岡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眼睛一直盯著奔他們而來的怪物。“你的武器根本傷不了它。”阿溫哈伊雙手握住權杖,口中念著沃拉岡從來沒聽過的語言,一瞬間!一道刺眼的光芒從權杖射出,照亮了黑暗的河妖沼澤,光芒在阿溫哈伊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弧形的屏障,透過刺眼的光芒可以隱約看到那隻怪物正拼命的撞向屏障,每一次撞擊都會產生劇烈的震顫,聲音好似戰鼓雷動。
“艾諾亞聖光的忠僕會帶來審判!滾回黑暗中吧!”又一道光芒從權杖射出,一瞬間,黑夜變成了白晝,怪物被那道光束擊中,飛出數米遠,濺起幾丈高的黑色泥花。這股強有力的衝擊力也讓沃拉岡後退了好幾米,阿溫哈伊站在原地,腳下被踩出深深的坑。刺眼的光束圍繞著阿溫哈伊,像是手拿盾牌的精靈正蓄勢待發。沃拉岡抬頭看了一眼倒在沼澤中的怪物,又看向怪物的身後,“小心大人!”癱倒在沼澤中的怪物身後又是一大群正奔著他們衝來,拍打沼澤的聲音像奔湧前進海嘯。
阿溫哈伊大喊,“我會拖住這隻怪物,你趕快跑向對面,遠離沼澤!”沃拉岡並沒有遲疑,用閃電一般的速度踏過這段石徑,只見側面的怪物猶如一座翻滾而來的黑色洪流。
一道道光線劃過天際,衝破烏雲風暴、照亮了沼澤和遠方的黑森林,沃拉岡蹲在岸邊望向沼澤,刺眼的光芒讓沃拉岡睜不開眼。緊接著,光芒消失,四周陷入沉寂。沃拉岡仔細的觀察著黑暗,試圖尋找一些活動的影子,但什麼也看不到,他想再次走進沼澤去尋找阿溫哈伊,但怎麼也找不到剛剛的路。他用武器試探沼澤,每次觸碰,劍刃都會陷進淤泥當中,就像那條路從來都不存在。一刻的想法也在告訴他,河妖沼澤不存在,阿溫哈伊不存在,自己身處在一片黑暗混沌的地方。閃電,雷動,惡臭令他疲憊。
一盞昏黃的燈光從河妖沼澤的中央飄來,左右晃動,上下顛簸,沃拉岡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阿溫哈伊大人,是你麼?”沒有回答,只是越來越近,沃拉岡拔出武器仔細的看著那頂‘大油燈’。
“沃拉岡是我,”阿溫哈伊緩緩的走向岸邊,“除了我還能有誰呢?”
沃拉岡這才放下武器上前扶住阿溫哈伊,“很高興看到你安全的回來。”
“嗯,是啊,我也很高興能夠安全的從這些怪物手中成功逃出來,你沒有受傷吧。”阿溫哈伊打趣道。
沃拉岡安慰的露出笑容回應,“嗯,我沒有大礙,只是……只是被這些怪物的惡臭味燻到了。”
二人回到岸邊坐下休息了一會,沃拉岡一直觀察著沼澤,似乎沼澤的危險大於他身後那咆哮的黑暗風暴,“如果再次經過這裡我會選擇死亡的。”
阿溫哈伊看著沃拉岡恐懼的眼神說道,“來自於光明中的守護者與黑暗作戰,卻被光明遺忘,淪為黑暗的奴僕,世間有太多的不公平,我們卻無法左右於它,這些曾是我的忠實部下,我卻用我手中的權杖,用他們曾經信仰的光芒驅逐他們,這真是一種諷刺。”
沃拉岡安慰道,“這是他們想要的,你給予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