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奧蒙德擔心和爾京人會用騎兵快速爭奪紅石河以南大片土地,以取得接下來在南方的統治地位,但經過一夜的行路,他發現自己顧慮了。忘角鎮以西由帕圖蒙和西蘭泰拉兩大強國統治,在兩國的下面是眾多小城邦,塔爾貝格、跳崖村、波波村、莫斯比林、里斯城、鏡月城、金牙遺址、泰奧和泰基遺蹟都有兩國的發言權。倘若和爾京人打算在紅石河以南擴張勢力,帕圖蒙的盧奧國王和西蘭泰拉的亞達曼尼一定會想辦法壓制北方野蠻人。
雖然忘角鎮以東的大片土地由西澤人掌控,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恐怕西澤人真的會敞開大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東西兩方的來往會變得更加密切。但奧蒙德也知道,西澤之王霍爾海勒會慎重思考。留給西澤人考慮的是眾神之都的盟約,怪石臺撕毀盟約不代表椴木堡和西澤人各自為戰,瀧水河的雙塔要塞就證明了這一點。首先和爾京人會想辦法衝破兩國在瀧水河佈下的重兵,如果成功,接下來會面對怪石臺把守的索里斯山區和西澤人隸屬的帕西莫高原。
前提是和爾京人會不會選擇橫穿西南方的伊東荒原,或橫穿東南方的摩根森林。和爾京人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會損兵折將,他們別無選擇。想到這裡,奧蒙德不得不將注意力轉移到尤林堡,他心裡清楚,帕圖蒙是第一個反對尤林堡的國家,而西澤人卻是第一個選擇與尤林堡結盟的國家。兩國雖然在經濟上有來往,但在政治上卻水火不容。擺在西澤之王霍爾海勒面前的問題將會越來越棘手。
“還沒有收到黑丘山的訊息。”奧蒙德邊走邊嘀咕。
“我在擔心和爾京人會一鼓作氣沖垮雙塔要塞。等他們拿下要塞的話,就真的會在南方變成一根扎人的刺。”賽伊朝路邊的草叢吐了口唾沫,心裡很是不爽。
“眼前的形式絕非這麼簡單。”奧蒙德說道,“我在擔心西澤人的處境。”
伊迪絲兩步跟上,與奧蒙德並肩而行,賽伊跟在最後面。“奧蒙德前輩,你在擔心盧奧會趁人之危?”伊迪絲說道。
“聰明的伊迪絲,你也看出來了。”奧蒙德不太確定的回答,“盧奧和亞達曼尼等待這個機會等了很久。兩國有可能會直接攻打尤林堡,西澤人會左右為難。如果霍爾海勒將注意力轉移到朽木鎮,西方兩國一定會拿下莫岡高牆內的尤林堡,這對西澤人來說是個可怕的訊息。但假若霍爾海勒出兵包圍莫岡高牆,北方的和爾京人又是另一根難挑的刺。霍爾海勒會如何選擇?”
“高傲的西澤人有椴木堡啊,伊力王眼下無憂,除了……除了紅古堡一事之外,哎,他們也害怕得不行,如果我是伊力王,我也會害怕。”賽伊聳了聳肩,“紅古堡遇到了可怕的敵人,不代表椴木堡會平安無事,因為他們也是盟約國之一,你們說對不對。”
“紅古堡就是亡靈所為,沒有其他人。”奧蒙德反駁,“蜻蜓鎮就是開端。”
三人忽然沒了動靜,伊迪絲在擔心什麼,賽伊又在擔心什麼。奧蒙德無聲的回頭,西方的天空依舊沉浸在夜幕中,昏暗的天際閃爍著幾顆暗淡的星辰,而東方的天幕已露出魚肚白,深藍色的天空一塵不染。“但願古堡會有應對的決策。”
“什麼時候奧蒙德也在擔心佩希爾學士的決策了?”賽伊吭哧了一聲,他的語氣不算友好,奧蒙德能聽出來,但他還是悶不做聲。
“佩希爾一定在調查此事。”伊迪絲回答。
奧蒙德側頭看著伊迪絲,“你指的是哪件事?”
“紅古堡。”
沒錯,因紅古堡一事,人人自危,奧蒙德不得不承認。“你太憔悴了,伊迪絲。再堅持一會兒,等抵達了黑心盆地,我們在盆地的南端山坡休息,我想和爾京人不會這麼快趕上的。”
“和爾京人沒有馬匹。”賽伊道。
“遊獵民族從不缺少馬匹。”伊迪絲反對,“進攻巨人橋用不上馬,他們只有無畏的衝鋒和用不完的弓箭。奧蒙德前輩,和爾京人為此已經準備了很久,我擔心他們會有應對南方諸國的辦法。”
奧蒙德回應伊迪絲的只是無聲的點頭。之後三人一路疾行,穿過大片大片被積水灌溉的草甸和溼氣濃重的榛樹林,然後翻過一片長滿嗚咽草的山坡,此刻草的頂部垂著拇指大小的粉色花骨朵,成千上萬株匯成一片粉色的湖泊,在破曉來臨之前,這裡顯得黯然失色,原本屬於草香的味道依舊被溼土的氣息和冰冷的水汽牢牢籠罩住。
伊迪絲走在前面,她的箭簍裡沒有一隻箭,握在手上的弓被露水清洗的一塵不染,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像是在水裡浸泡過,沉甸甸的壓在她的肩上。這樣看起來,她真的太瘦弱了,她不應該揹負如此沉重的使命,這本應該屬於男人才對呢。奧蒙德又想起了巴魯艾林的未婚妻琳達,那個謙恭知禮的貴族少女,那個對愛情義無反顧的傻女孩。她走的太快,以至於沒有得到愛的回報,這不能怨她,只怨這世界處處險惡,詭譎難測。
奧蒙德從口袋裡翻來翻去,終於翻出一顆潮溼的梅蘭果子,他將它遞給伊迪絲。“一切都會過去的。”他說道。
“這場暴雨會讓黑心盆地變成一片湖泊的。”伊迪絲將梅蘭果子遞進嘴裡,“我擔心我們的時間會在那裡耽擱。”
賽伊聽到伊迪絲的擔心並接過話,“我們被堵住,北方軍隊也會被堵住,時間都是平等的,看誰會有效利用它。哼,等戰爭再一次打響,我不會參與,我的武器都沒有了,拳頭可抵抗不住來勢洶洶的野蠻人。”
“你做的足夠多了,沒人會要求你做的更多,賽伊,無能為力並不是在侷限一個人的能力。”奧蒙德試圖安慰被挫敗的倔強之人。
“我們輸給了和爾京人。”賽伊提醒他,“而且安伯他……,我竟然沒有辦法去安葬我們的朋友,我真是沒用,為何先上城牆的是我?如果當時我執意讓安伯先上的話,他就不會……”
“……安伯受到格雷溫星辰的祝福,他將回歸格雷溫星辰。”奧蒙德放慢腳步與賽伊同行,兩人的身高差盡顯無遺。賽伊的光頭佈滿了斑駁的泥點,身披的黑衣斗篷也在戰場上撕扯成一衫爛布。“不要難過我的老朋友,他的命運還未結束,只是換了一條路。”
“我知道,我知道。”賽伊悶聲回應。
“如果換做我倒在戰場上,我只希望你們不要因為朋友的死掉而傷心,希望你們能越戰越勇。”
“安伯不應該死在活人的手裡。”賽伊回答,“他是黑衣人,斬殺死者的騎士,理應死得其所才對。天殺的野蠻人,他們沒那個資格!”
奧蒙德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伊迪絲,她的頭垂的很低,身板柔弱的簡直能被一陣微風吹倒。
“不,我絕不逃跑,哪怕我戰死也要替安伯報仇。”賽伊一腳掀起腳下的淤泥,甩進路旁的草叢裡,“不宰了一百個野蠻人,這個仇不算報。”
伊迪絲回頭冷語道,“兇手是那幾個北方神秘人,是他們害了安伯。”
“那幾個神秘人不過是喜歡刷槍弄棍的賊人,就像尖叫灣的黑白朮士,我對他們知根知底。”賽伊說,“有一個小個子被我一拳捶死,我敢打賭,我那一拳絕對要了他的命。”
“但施展魔法的那個沒有出現。”伊迪絲用手心摸了摸弓箭,“當和爾京人攻進堡壘時,我本打算爬上城牆尋找目標,可敵我懸殊,還沒等我跳到內牆旁的屋簷上時,活下來的還不到二十,而敵人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這個時候我想我根本沒有機會射死那個巫師,只好為活著的人去爭取生的時間。”她回頭凝望北方,忽然停了下來,“你們看,朽木鎮的方向升起了煙。”
兩人同時回頭,在北方的天際,一團孤零零的黑煙凝結在深藍色的天空,兩者之間的山野依舊顯得深沉凝滯。和爾京人火燒了朽木鎮,也就意味著他們開始整軍南下。這比奧蒙德想象的要快了很多。再看一眼東方,曙光還未出現,彷彿某種力量放慢了時間。“我都忘記了我們走了多久。”奧蒙德語帶失落的說道。
伊迪絲告訴他,“再翻過一座森林大概就到黑心盆地了,等我們抵達了森林邊界,陽光就能出來,等穿過森林也就到了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