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風目瞪口呆,他覺得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傭人阿姨的語言描述能力,他看著滿桌的魚肉,腦海裡全是黑水裡漂浮的內臟……尤其是那一掛腸子,楚凌風強忍住乾嘔的衝動,臉色青青白白,為了面子還是強撐起一個微笑道:“哈,那是挺……挺讓人噁心的……”
“唉,可不是嗎?楚明回家做了一個星期噩夢,說是夢見有個半截身子的女人一直拖著他的腳脖子,回頭看去流了一地的腸子!”
“嘔……”楚總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趴著桌子一個勁兒乾嘔,把傭人們嚇了一跳。
雞飛狗跳折騰一陣之後,楚凌風也是真的累了,原本就是連續半個月的高強度工作,今天在路上還出了那麼一遭,回來之後又被傭人的故事噁心得嘔了一陣,早已虛脫,強撐著身子洗漱完了,往床上一倒就睜不開眼了。
楚凌風覺得渾身輕如雲煙,環顧四面都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但低頭卻能看見自己的手掌,突然,一個聲音突兀地飄進耳朵裡,像是個四五歲的娃娃,說話才剛剛利索,還有些奶聲奶氣的:“別睡了,你惹事了,別睡了,你惹事了……”反反覆覆就這一句話,聽得楚凌風心生煩躁:“哪個小鬼,給叔叔我滾出來!”那個聲音果然頓了一頓,隨即,半空中浮現出一隻巨大的白色爪子,毛茸茸的,還有粉色的小肉墊,如果看見這隻爪子的是秘書小姐,一定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把臉埋進這團白毛裡蹭上一蹭,然而楚凌風只覺得全身雞皮疙瘩暴起,嚇得一動也不敢不動,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隻毛茸茸的胖爪子朝自己臉上拍來……
“啊!”楚凌風驚醒了,下意識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任何毛茸茸的生物,頓時鬆了口氣,還好只是夢。
說來也不好意思,楚凌風一個一米八多的大老爺們兒,居然害怕所有毛茸茸的生物,無論雞狗貓兔,只要渾身長毛,必定讓楚凌風退避三尺,因為楚凌風這個怪毛病,楚氏集團招聘簡章上還強行規定了體毛旺盛者不予錄取。
這其實都是源自於楚母的惡作劇,楚凌風五歲時候,楚母在給楚凌風的生日禮物盒子裡放了一隻毛茸茸的委內瑞拉紅間大蜘蛛,只在盒子頂蓋剪了個圓形出來讓楚凌風伸手進去摸摸,說是猜對了是什麼才可以得到禮物。小小的楚凌風一摸它毛茸茸的觸感便以為是貓狗之類的小動物,興奮得不能自己,結果開啟蓋子竟然是一隻臉大的毛蜘蛛,想起自己剛剛還摸了它好半晌,登時就嚇暈了過去,從此留下了濃重的心理陰影,觸碰到任何毛茸茸的物什都會立刻聯想起委內瑞拉大蜘蛛,嚇得渾身發抖。
但這種沒面子的事情楚凌風從不告訴別人,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楚母早就把這樁糗事當做笑料散播得人盡皆知,不然他以為他後來這二十多年的人生是怎麼避開毛絨動物這麼平平安安活下來的。
不過雖然昨晚做了那麼一個怪夢,但楚凌風從來就是個心大的,過不了五分鐘聞見早餐蝦子粥的香氣就把那個怪夢連同昨晚讓他乾嘔了許久的倒黴故事都忘了一乾二淨,沒心沒肺的樣子看得傭人阿姨也忍不住嘖嘖感嘆。
楚總在老宅裡度假的第一天也沒什麼可以贅述的,不過就是吃完散散步,回屋打打遊戲,輕鬆愜意,傭人阿姨提起來道撅了棺材的楚明家證鬧騰著做法事,問楚凌風去不去看個熱鬧,楚凌風對這種封建迷信一向嗤之以鼻,雖然沒有直說,卻也表現出了興致缺缺,只讓阿姨們自己去看熱鬧去了。
誰知道,從來不相信封建迷信的楚凌風,當晚就踢到了人生的鐵板。
楚凌風發現自己又深處在黑暗裡,不過有了上一次的夢境,這次他倒是習以為常,只是警惕地頂著前方,生怕半空中又憑空生出一隻毛茸茸的白胖爪子來。不一會兒,耳邊突然炸開一個聲音,和上次所聽見的截然不同,冰冷陰森,像是帶毒的冷血動物一樣幽幽爬進他的耳朵:“凡人犯我,罪已當誅,凡人犯我,罪已當誅,凡人犯我,罪已當誅……”然後半空中出現一張巨大的臉,似人非人,似狗非狗,長鼻短嘴,怒目圓瞪,蒼白的膚色稱著斑駁分佈的屍斑,額頭上的血管肉眼可見地湧動著黑色的液體,看起來詭怖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