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錯了,也慌了。
陳辭沒有哭,他呆呆地望著那那塊碑石,手中的白菊被他捏得有些變形,他嘴唇微微顫抖,卻沒有任何聲音。
裴臨章同他跪著,助理也靜靜地站在一旁,此時,只有微風徐徐拂過,任熾熱的太陽也無法曬化這場無聲的悲鳴。
裴臨章看著容顏依舊的那張黑白照,記憶裡的那些畫面蜂擁而來。
12歲那年,那個大雨傾盆的夜裡,他沉浸在師傅離去的痛苦裡無法自拔,一聲聲敲門聲像一段有節奏的宿命曲,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生命裡,“鳳書雪”,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
女人身邊還跟著個約三四歲的小男孩,小孩被她護在懷裡毫發沒濕。
他只是收留了她們母子一宿,從那天起鳳書雪便自發承擔起他的所有開銷和學業,後來他沒再住寺廟,鳳書雪給他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房子是一室一廳,不算好也不算壞,但,至此他便有了家。
一年裡,鳳書雪來看過他很多次,每次來手裡都大包小包,提著的全是給他的生活用品和衣服,還有很多零食。
再後來的一年裡他幾乎沒再見過鳳書雪,但資助的費用卻按時打來。
他找過幾次,但都無從找起,因為他只知道她的名字!
最後想到查銀行彙款處才查到了她委託律師。
但等他找到後才知道恩人已經離世了,他想去見見她,去給她磕頭謝恩,但任他怎麼哀求那人都不願意再透露半點,此後他就又回到了一個人,只不過每個月都照常收到生活費……
裴臨章收回思緒,眼底那抹化不開的霧最終還是化成了大滴大滴的水珠,一串串滾落在翠綠的草地上,他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對著鳳書雪保證,“姨,我一定會照顧好小辭,您放心吧!”
裴臨章沙啞的聲音一出,陳辭像是忽然被找回了神,他也連忙重重磕了幾個響頭,抬起頭時卻強扯出一抹燦爛的笑。
他看著母親,低低說道,“媽媽,您別擔心,我這些年過得很好,真的很好。”
少年的嘴角咧得很大,那好看的丹鳳眼卻蓄起一片海洋,裴臨章望過去的一瞬,心髒跟著狠狠揪起,這一刻,他想把陳寒雲扒皮抽筋!
“媽媽,我下次再來看您!”陳辭說完猛地起身,跪的時間久導致身體搖晃得厲害。
裴臨章和助理不約而同忙去扶,最終陳辭挽著裴臨章的手腕說,“哥,我們回家吧!”
裴臨章點點頭,“好,我們回家。”
說著回家,但陳辭的步子卻未動,裴臨章以為他還捨不得想多留一會兒時,陳辭悄聲對他說,“揹我,我腳麻得厲害。”
裴臨章二話沒說彎身蹲下,陳辭爬上去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他再次跟母親告別後才離去。
裴臨章快走出陵園時才發覺背上的人有些不對勁,一開始他能明顯感覺到陳辭起伏得厲害的氣息,但現在只有很微弱的呼吸。
“小辭?……小辭...”他試著叫人。
可沒人應答。
助理忙上前去看,這才發現陳辭臉色如白紙般蒼白,額頭上浸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陳辭昏厥了。
裴臨章將人抱在懷裡一遍遍呼喊,司機將油門踩得很大,陳辭在十分鐘後在最近的醫院得到了救助。
半小時後陳辭醒了過來,裴臨章將人緊緊抱進懷裡,兩秒後,肩膀上被什麼東西染濕,滾燙而灼熱,一滴...兩滴...潮水般湧來狠狠撞擊著裴臨章的心窩。
他一遍遍拍著陳辭,在他耳邊不厭其煩地說著,“有我在...有我在...”
墓地上那個堅韌而懂事的少年在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盔甲。
至此,那個縮在殼裡的陳辭不再懼怕什麼,他會慢慢長大,會好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