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種平頭百姓,一聽到案底兩個字,就嚇得六神無主了,剛才她聽著,腦袋裡已經給張易宣判死刑——這孩子完了。
與此同時,厘城市第一人民醫院。
因打架雙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外傷,又都是學生,其中一方還未成年,警察便先聯絡到了雙方父母,再帶到醫院進行消毒包紮。
張易臉上青青紫紫,夾雜著大大小小的擦傷,血涔涔的,看著很嚇人。張易的父親在旁邊看著兒子疼得直抽冷氣,焦慮得不行,迫不及待地看向一旁的警察:“警察同志,我兒子被打得這麼嚴重,怎麼到現在全都是他的錯啊,哪有這種道理!”
“我可沒說過這話,但是家長,你也要看看情況。”警察只覺得普法道路任重道遠,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方是空手,你兒子可是拿著棍棒,他現在只要上點碘伏就沒事了,人家可是在打石膏板,你說誰嚴重?”
張易就坐在旁邊,聽到警察對他爸的解釋,要不是嘴角已經被血痂糊住了,真想冷笑。
時間回到今天中午。
就在他口袋裡的手機,停止震動的那一刻,他感覺渾身的氣血都在上湧,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張易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就看到徐妍在qq上說,她現在在外面和小姐妹玩,要是他能丟下裴希去找她,就跟他玩點刺激的。
怎麼說呢,張易當時那一瞬間,是覺得徐妍這人有點得寸進尺了,不好搞。
但裴希吧,又有點太好搞了。
張易當時看著手機上的訊息,第一反應就是——他就算走了,以裴希的性格,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當惡沒有後果的時候,選擇就變得格外容易。
張易很快抵達徐妍發給他的街區,徐妍卻說她已經和小姐妹散步到了別的地方。
要換作平時,張易估計就走了,但要知道他可是花了一小時才到那條街,沉沒成本太高,只能耐著性子問徐妍新的地點在哪。
就這麼被吊到快下午四點,張易發現裴希給他發了訊息,他想回複,才知道自己已經被刪除,打電話過去,電話也已經被拉入了黑名單。
之後他氣急敗壞地給徐妍打了個電話,將那邊的徐妍嚇住,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說出來,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被耍,馬不停蹄地回到中午的臺球廳,在門口迎面撞上了準備出來的鬱庭知。
鬱庭知和中午時的狀態完全相反,渾身散發著極為凜冽的低氣壓,張易伸出手想去抓他衣領,卻在對上眼的那一瞬間被搶了先手,以一種不容置喙的蠻力壓倒在地——
“好了,注意這幾天傷口不要碰水,臉就拿毛巾擦一下,真是的,年紀輕輕幹點什麼不好……”
護士把用過的衛生棉球扔進垃圾桶,旁邊陪他看診的民警便走上前來,準備帶他回警局做正式的筆錄。
張易從診室出來,正好看到鬱庭知也已經打好了石膏板,從對面的診室走了出來,前前後後還跟了三四個穿著黑色正裝的男人,將他護在中間。
是鬱庭知家裡找來的律師。
他的目光只能從一眾人中間看進去,看到比起他這滿身狼狽,鬱庭知幹淨得好像只是在打籃球的過程中不小心發生了點肢體沖撞,除了嘴角那一點血痂外,只有身上的衣服蹭了點髒,甚至稱不上掛彩。
實話說,張易確實沒想到,鬱庭知看起來瘦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弱雞,可實際上爆發力會那麼強。
他自詡體育生,力氣大,但上來就被他一拳打懵了,還不上手,只能連著吃了好幾下悶虧,把他更氣得發狂,隨手拿了個東西就沖上去了,滿腦子只想著不能讓鬱庭知佔便宜。
用來帶他們走的警察的話來說,從他拿起那根金屬球杆的時候,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庭知,這位是張律師,那位是劉律。”
“張律好,劉律好,麻煩你們了。”
看著被西裝革履的律師們保護在其中的少年,張易腦海中又浮現出自己一棍子將鬱庭知打退的一瞬。
那一瞬間太快,但他聽到很結實的一聲響,金屬與肢體的碰撞,或許還伴有其他難以分辨的破碎細聲,那個叫潘彭與的立刻就擋到他們中間去了,剩下兩個人把鬱庭知從地上扶起來時,張易還來不及得意,就看鬱庭知對著他若明若暗地笑了下。
當時他還以為自己贏了,後來才知道,打架是行政拘留,最多十天,致人輕傷則是刑事拘留。
兩字之差,天壤之別。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恨他。
恨到甚至不惜拿一條胳膊,去換他一個案底。
他後悔去惹鬱庭知了。
這就是一條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