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睿斌本來還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鬱庭知聊天兒,突然聽到人群開始歡呼尖叫,扭頭一看才看到幾個打扮得特立獨行的年輕人,拎著樂器箱子走進來,他當即笑出了聲:“我還以為這酒吧有什麼過人之處才這麼多人呢,合著全都是樂隊粉絲啊。”
就是說啊。
裴希深以為然,心裡忍不住有幾分慶幸——還好今天是餘睿斌買單,屬於是幫忙踩坑了。
很快三個人點的酒上來,調變酒只要不是配方有問題,基本都不會太難喝,裴希點的這杯就是這樣,用一個看起來很無害的玻璃杯裝著,上面點綴一片薄荷葉,入口很清淡爽口,帶著點茶香,就好像在喝那種普通的茶飲料,察覺不到酒精的存在。
正好裴希覺得晚上的菜有點偏鹹,現在喉嚨很渴,加上剛才問過這杯酒精度數很低,便直接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飲起來。
“嚯,看不出來啊裴希,你還挺敢喝酒的。”餘睿斌見了感覺有些新奇,畢竟他早就聽餘杉說過,這小姑娘生活作息特別規律,上班從不遲到,下班就回家,比現在很多初中生都更乖。
小姑娘兩隻手捧著玻璃杯,舌尖上還殘留著一點點清淡的酒精味道,臉上的表情卻單純得好像是被拐進酒吧,只為了喝上一口解渴的大麥茶。
“不可以嗎?”她眨巴眨巴眼,餘光看了一眼鬱庭知,就看他正單手拎著自己的酒杯,側過頭去看臺中央樂隊的演唱,頂上的燈球打出淩亂的色塊落在他的側臉上,襯得他臉上表情更為冷漠寡淡,卻又莫名地引人入勝,“我都二十四歲了。”
就在方舟科技發布會之前幾天,裴希一個人在出租屋裡度過了自己的二十四歲生日。
她給自己買了一臺新的ipad作為生日禮物——自從去年裴希開始工作,她就定下要給自己過生日,買禮物的規則,而且禮物不可以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一定要是她想要,卻又不那麼必要的東西,而不像是小學生的鉛筆盒,中學生的習題冊,即便不作為禮物出現,也是不得不要的工具。
所以當收到那臺ipad的時候,裴希內心無比滿足。
她開始學會對自己好了,這才是她渴望賺錢的意義。
“我、我沒說不可以啊。”餘睿斌被她看得心都跟著一陣亂動,得虧這酒吧裡燈光昏暗,才讓他的慌張得以藏匿,“我覺得……我覺得挺好的啊,我也喜歡喝酒的。”以後可以陪你喝啊。
只是這最後半句話餘睿斌憋了好一會兒都憋不出口,只能拿起酒杯,跟壯士斷腕似的一口氣灌了幾口進去,想表示他真的能喝。
“哦,這樣啊。”
但裴希只是很冷淡地別開了眼去。
女孩子就紮著一個最簡單的丸子頭,大概是因為出來了一段時間,頭發有點散,變得有點像個花苞頭,一些梳不上去的碎發垂落在她的頸間,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這裡的光線這麼暗,餘睿斌卻還是將裴希的樣子看得很清楚,他看到裴希蜷縮在沙發的角落,兩隻手捧著酒杯,目光微垂,裡面是他看不懂的東西,明明身處於這種極致的喧鬧,她卻顯得更靜,他想起自己為什麼喜歡上她,因為她無論是熱情還是冷淡,身上總有一種孤獨感,就像是一陣破碎的風。
會有人能抓住風嗎。
餘睿斌時常覺得或許會有,但他肯定不是那個人,因為他太俗了,他從小就嚮往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卻又總是摸不到那種意識的門。
想著,就又消停了。
而裴希發呆的時候,心裡只是在想,這家酒吧真差。
網紅樂隊主唱長得挺帥,但唱功很一般,ive就更是暴露缺點,她覺得甚至可能還不如請兩個說脫口秀的來駐場,相聲沒準也行。
杯子裡的酒喝了一半,裴希起身,也不管兩個人在這種情況下聽不聽得清,丟下了一句“我去一下廁所”,就起身離開。
黑燈瞎火的地方,裴希找廁所就花了點時間,出來了之後更是摸不清楚方位,只能憑借本能往吧臺的方向走。
但就在這個時候,樂隊的演唱已經結束,高大英俊的主唱揹著吉他開始往外走,依依不捨的粉絲們開始集體行動為他開路送行,裴希很快感覺到人潮猶如海浪一樣將她推開。
踩踏事件基本都是這麼發生的,裴希第一次看到這種陣仗,有些不知所措,剛嘗試著後退一步,就被人從旁邊抓住手腕拉了過去——
狹小的酒吧內滿滿當當的人,幾乎快要沒有立足點,就裴希走過去那幾步,都感覺像是逆水行舟般艱澀,但就在她好不容易站定的下一秒,把她拉過去的那個人用身體將她護在了這方寸之間。
在這一瞬間,混亂的聲音,複雜的氣味都在遠去。
冷淡的木質香調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將她輕巧而妥帖地託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