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當年,盛痕他可沒有顧忌著兄弟之情,適可而止;若不是他步步緊逼,窮追不捨,他又怎麼會走至絕境,甚至淪落到一無所有。
思及此,路璨一字一句,道:“六年前,他所做所說,你莫不是已全然忘得徹底乾淨了?”
……
文藝範兒極濃郁的蛋糕店內,老闆早就不知道溜達到了哪兒去,周遭俱是死一般的沉寂,夏念之聽著唯有她自己的呼吸聲,以及瘋狂的心跳,她拼了命的剋制,卻還是跳得肆無忌憚。
朦朧感極強烈的視線中,陷入路璨那句譏諷的夏念之,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在靠近。
昂貴的手工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腳步聲很輕,氣場卻特別——溫和如水,但又夾雜著如冰的冷冽,直至在她面前不過半手臂的距離停下,而後未待她反應,便被那人摟進了懷裡。
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吻準確無誤落下時,男人身上獨有的暖香縈繞鼻尖,那是檀木與香草的精華凝結,聞著柔和,攻擊性不高,然而隨著男人的強硬動作,莫名使得人恐慌。
悶雷驟起,從遠處傳來,接二連三,震在心尖上,而後,夏念之的耳邊聽見了雨滴落地的聲音,淅淅瀝瀝,夾雜著呼嘯的風聲,如野獸般叫囂著拍打門板。
雨夾雪,最是淒冷。
指尖開始變涼。
……
……
從無邊際的落寞中,夏念之回神後,便在路璨的禁錮中,劇烈掙扎起來——沈冉冉曾說過她是個禍害,又婊又賤,分手了還總是扒著路璨不放;每每那時,她都能一笑置之,驕傲地仰起下巴,毫無畏懼丟給沈冉冉一記來自靈魂深處的白眼。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她坦蕩磊落,沈冉冉口中的事情,一件未做。
然而眼下,路璨這般,日後沈冉冉嘴巴再不乾淨,她怎麼好意思繼續翻白眼呢?多可惜!
何況……
巷子斜坡處,那輛眼熟的紅色法拉利;偌大遮陽傘下,體質瘦弱的西裝男人;這兩幅畫景,一點點在她的腦海中清晰。西裝男人是誰?法拉利的主人是誰?所有的疑問,更是在閃電刺破烏雲,劃過夏念之視線時,靈光突至,如夢初醒。
夏念之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而抵在路璨胸膛的手力氣不大,與他推搡許久,路璨穩如泰山,紋絲未動,急得夏念之鼻尖一酸,差點便哭出了聲。
悄然之中,路璨的右手桎梏著夏念之的腰,左手託著她的後腦勺,一路攻城掠地,動作蠻橫且強硬,哪裡還有半分曾經那個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身影。
因為視力有礙,夏念之只能毫無章法地胡亂掙扎,然而她察覺到,有人在不遠處看著她,那人的目光哀怨狠毒,恍若無底深淵裡伸出來無數雙手來,拽住了她的腳踝,將她往下拉。
絲絲涼氣從腳底板升騰而起,延著雙腿,叫囂著往上,直奔心臟位置。
手機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如利刃般劃破黑暗的光,直紮在夏念之的心口上。
薄如蟬翼的睫毛顫了顫,眼角掛著的幾顆淚珠便徑直滾落,染溼了臉頰,夏念之狠下心咬破了嘴唇,瞬時,鐵鏽般血腥氣味盈滿了整個唇腔。
路璨吃痛,終是鬆開,然而腰間的手卻固如磐石,絲毫不移。
夏念之眸色深沉望不見盡頭,定定看著路璨,冷漠得極致,令路璨陡然有些心慌,他今日不該如此剋制不住,到底還是急切了。
“……念念。”
“‘自重’倆字知道怎麼寫嗎?性騷擾是犯罪聽說過嗎?我可以告你非禮的,你懂嗎?!”
話落,夏念之當著路璨的面狠狠擦了擦嘴角,彷彿那是什麼骯髒東西,嫌惡不已。
路璨見了,原本尚有悔意的眸子,眼神愈加冷冽,渾身濃烈的戾氣如修羅。
路璨一把拽住了側身略過他,欲拿包離開的夏念之,“我碰你,是不自重,是性騷擾,是非禮;盛痕呢,他有什麼不同?你就那麼縱著他?!”
“……呵。”夏念之笑得諷刺,不答反問:“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手腕上傳來的力道不斷加重,恍惚中,甚至能聽見骨頭被捏碎的咯吱響。
夏念之死死咬牙硬忍著痛撥出聲,從齒縫間憋出一個冷笑:“路璨,再不放手,你猜,明天平城日報的頭版頭條,會是什麼?”
話落,半晌,兩人均是沉默以對,似乎打算在這片無聲的對峙中,一戰勝負,決出高低。
……
透過玻璃窗,可見到屋外,遠處,不知何時竟是懸了無數的黑雲摧城,叫囂咆哮。
天地間雨幕蒼茫,雨滴瓢潑在蛋糕店的窗戶上,順著玻璃紋路匯成了一條條小溪流,最後沒入窗臺藤蔓的根部,爬山虎探出個小腦袋,瞧見陰鬱狠訣的兩人,咻地一下沒了蹤影。
手機鈴聲鍥而不捨響著,誓不罷休的樣子。
夏念之卻見路璨再次朝她逼近,她往後退,路璨朝前進,直至她抵上藤椅,再無退路。
“六年前的聖誕,那棵槲寄生下,我信了我們的天長地久,白頭終老。”路璨的嗓音極富有磁性,在夏念之耳畔緩聲道來時,更是誘人心神微蕩,“至今,我仍舊相信,從未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