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之明白,也深信,可眼下她身處的境地容不得她隨便答應拒絕,因而,夏念之只好摁下心底所思所想,繼續裝作茫茫然,猶豫道:“你讓我考慮,那我便要看你的態度。”
既說了很多,也什麼都沒有說。
“念念,你說真的?”
夏念之捏緊了手包,看著大雨中那位黑西裝男人起身,徑直轉過身來,黑色禮帽罩住了大半的臉,但已經猜到那人是誰的夏念之,不過是‘真的’兩個字而已,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氣氛陡然變得有些曖昧,被路璨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夏念之早已習慣謊言——無論屬於她親口所言的,或者是別人送她的,於是乎,她坦然回視。
這下子,竟讓心有懷疑的路璨更加信了幾分。
手機鈴聲在風雨聲中依舊在響,但不十分明顯,反而像個氣息微弱的孩子,明明奄奄一息,卻是靠著堅持不懈的勁兒,掙扎著想要繼續活下去。
這通電話從始至終,雖斷斷續續,但也有了大半小時,不知來電人是誰,究竟有何急事。
夏念之看著路璨,心底已然開始盤算,若是她都將感懷舊情的戲碼演上了,路璨仍舊不肯放手,那就別怪她尋到機會離開這裡後,下死手黑他。
念頭剛冒出,路璨倒是爽快,乾脆地鬆了手,示意夏念之先接電話。
路璨面無表情,夏念之摸不準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麼,是否真的打算便如此放她離開,但掃了眼來電顯示人的名字,心事不免又重了幾分。
……
“中午回來嗎?”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喧囂,聽聲音,似乎是電視主持人在播報新聞,當然,還有時詢正高聲朗讀著些什麼,而向來重視私人場所要保持沉靜安謐的盛痕,卻絲毫不見怒氣,只聽他語氣淡然,又添了句:“中午沒飯吃。”
原本,夏念之是打算等會兒赴約高頓酒店時,替兩位賦閒在家休息的大佬們,定些味道不錯的料理,再吩咐司機送回家的,免得盛痕和時詢這倆人餓死了,她罪過就大發了。
不過現在,餓一頓也不會真死,就這樣吧。
至於時詢是被牽連的,她回去時,再尋機會彌補便好。
“不了,我還有事。”頓了頓,夏念之囑咐:“還剩下些餃子在冰箱,你們將就著吧。”
盛痕語氣頗為認真,徑直道:“我記得,食神軒有道蟹黃鮮菇還不錯。”
話音未落,時詢的點菜聲便作為背景音傳到了夏念之耳邊,“還有酥炸鯽魚、雪衣蝦仁、雞肉拉皮卷、百花釀魚肚、脆皮菠蘿球、雪凍杏仁豆腐、廣肚乳鴿、烏龍肘子也都不錯。”
夏念之:“……”
報菜名嗎?你是藝人啊親,身材管理也被你吃了嗎?
只聽夏念之沉默許久,電話那端的盛痕卻是悠然然,肯定了時詢關於美食的眼光。
“我覺得還行。”
“我覺得不行!”果然民以食為天,早上的磨刀拔劍是在玩兒嗎!?若為美食故,恩怨皆可拋?!夏念之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淺笑輕言便給拒了:“忙,先掛了。”
……
夏念之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話,抬眸,卻見路璨已然拿著傘,一副要送她離開的準備。
見夏念之疑惑,路璨解釋:“你要的態度。”
夏念之敬謝不敏,她可不敢,那人至今還在外頭的大雨裡等著,路璨卻親自喂為她撐傘,依照她所知的那人脾氣,等會兒巷子裡碰上,她被撕成碎片都是輕的,說不定那人便像前幾天那般,當場再來一刀戳死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幸好,路璨沒有堅持,夏念之緊步離開,臨到門口,頓住腳步猶豫了半晌:門口的竹筒裡有四把雨傘,老闆一把,路璨一把,剩下兩把其實剛剛好,不過,這到底是拿還是不拿呢?
最終,還是不忍心佔了上風,夏念之拿了兩把傘,便頭也不回,走進了雨裡。
——
風聲雨聲,囂張疏狂。
經過小巷子拐角處,夏念之將傘置於牆角,而後略微停頓,朝巷子的另一端遠遠地望了眼,那身著黑西裝,戴著黑禮帽的男人背對著她,渾身溼透,顯得更加消瘦;
雖然不是她本心,也不是真相,然而剛剛蛋糕屋內發生的一切,對雨中那人而言便是親眼目睹了場出軌的默劇,推己及人夏念之有些不忍心,繼而想到之後她所要做的事,頭更疼。
怕是接下來那人要對她動手,她也沒辦法理直氣壯了,畢竟,為了弄清楚路璨究竟想如何,所謂‘扒著已有婚約前男友’的指控,她是真的脫不了干係了。
於這種事上無可奈何的感覺,真算不上好,夏念之撐傘站於雨中,與那人隔著厚厚的雨幕無聲對視了會兒,才轉身欲走,然而剛動,不經意間卻瞥見了那人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夏念之,我要親手毀了你。”
此時天色昏暗,那人純黑的裝扮如地獄深處爬上來的幽靈,在剝落的灰牆邊緣遊蕩,陰測測的,滲人得緊,這下夏念之沒有猶豫,立刻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