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步下半樓,面向眾人輕微欠身,碧玉莞爾,引得堂下再度喝彩,女子棲身坐下,玉手落於箏上,十指輕動,音符泉水般淌出,空靈捭闔,似那玉珠落盤,令聞者醉心。
慕北陵靠在窗戶邊,為琴聲吸引,雖看不清那女子嬌容,但有此琴藝者,多是國色天香之女,回望夕月,二人一個嬌媚惑人,一個孑然清靈,不同音色,不同意境。
他問成叔道:“這位杜瑩姑娘也是二公子請來的?”
成叔微點頭,道:“杜瑩姑娘乃是朝城有名歌姬,能聽她之琴音者,三生有幸,叔也是煞費苦心才輕動杜瑩姑娘。”
慕北陵回首繼續聆聽,見那女子背影,不由想起那夜令尹府中的孤獨歌女。
琴聲起,百人醉,老鴇子滿意的看了眼樓下,清清嗓子道:“此次四方辯才大會,議題,伐西,請各位公子大人準備好便開始。”
雅間裡,慕北陵但聽“伐西”二字,瞳孔猛縮,心道:“伐西伐西,不就是討伐西夜嗎?此地徐鄴,又在兩軍對持之際出此議題,這成叔到底想幹什麼?他又到底是何人?”
成叔忽道:“慕兄對伐西一題可有和見解?”
慕北陵笑而回道:“在下不才,哪能與二公子博才相比,就算樓下公子大人們,在下也比不得九牛之一毛,二公子見笑了。”咂摸分許,又道:“在下只是覺得這個節骨眼上,此地又是徐鄴,提出此議題是不是太過敏感了點?”
成叔端酒輕抿,面色平靜說道:“只是個議題而已,有心人方才多想,無心之人自然是聞題說題,慕兄說是否?”
慕北陵悻悻道“是”。
那老鴇子退下,琴聲依舊,等不一會,只見一青衫公子起身朝眾人抱拳致意,此人生的白淨,齊眉黑髮,鷹鼻電眼,手拿摺扇,腰掛一枚五孔玲瓏佩,看上去像是哪個世家公子。其道:“各位,小生姓於,單名一個易字,今日前來這四方辯才大會倍感榮幸,在下不才,願拋磚引玉,拙劣之見還望各位大才莫要笑話。”
眾人聞言,紛紛抱拳道:“於公子客氣。”
那於易低頭抿嘴上前三步,手中摺扇輕搖,落定時刻抬頭微笑,說道:“伐西,伐,乃攻之討伐之意,西,有做西方之解,亦作西夜之解,時下我夏涼大軍屯兵艮水,人數至十一萬有餘,反觀西夜,徽城守軍不過四萬,以易之拙見,可於一日晌午時,輕舟渡江,先奪碼頭,待徽城守衛還未反應時,繼而攻其不備,如此,事可成。”
他剛說完,龐桌一人起身說道:“於公子高見,在下不敢苟同,其因有三,一,我夏涼十一萬大軍渡河,若以輕舟行至,此數驚人,徽城守軍不可能不察覺。二,我等素知艮水水勢乃午弱晨強,用來渡河的時間不過四五個時辰,如此短的時間裡想要十一萬大軍安然渡河,幾無可能。三,一旦軍隊被艮水截斷,我軍不能守衛相連,已渡河的將兵莫說是攻其不備,恐怕頃刻間就會變成西夜人的盤中餐咯。於公子說是也不是啊?”
眾人竊竊私語,大多一邊倒支援第二人之言。
於易臉色頗為難看,執扇抱拳道:“敢問這位公子名諱。”
那人還禮道:“鳳鸞城,高離。”
於易聞名大驚,道:“你是高離?”其餘人也皆瞪眼大駭。
於易又道:“素聞高公子大名,如雷貫耳,今有幸得見,易之福氣,還望公子不吝賜教。”此高離在夏涼頗有些知名,乃夏涼當朝大學士張中之高徒,張中素來清高,能被其收下做弟子的,皆大才之人。
高離說道:“賜教談不上,只是與於公子交換些見解罷了。”環視一圈後,繼續道:“在下年初有幸到過南元,見南元有河,河兩岸村名往來頻繁,故有人出策,以鐵索牽於河岸兩側,索上抹黃油,渡河時以鐵鏈掛於索上,一高一矮,人可執鐵鏈滑於對岸,速度奇快,離之拙見,大軍過艮水也可效仿之,若成功牽起樹根鐵索,我夏涼大軍便可如天兵降臨,如此,可攻徽城不備。”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高離見建議被眾人認可,不由昂起胸脯,甩開摺扇,笑而輕扇。
雅間裡,成叔亦聞此法,開口問道:“慕兄以為此法如何?”
慕北陵沉吟道:“此計可行,不過桎梏甚多。”
成叔挑眉道:“哦?說來聽聽。”
慕北陵道:“以鐵索降兵只是速度奇快,但在下常在徽城行走,知碼頭守軍皆耳聰目明之人,想牽鐵索,必在商船來往時搬運至岸,如此明顯的東西,守軍如何會看不見,故此非但索不能至,反而打草驚蛇。”
成叔沉默片刻,復而說道:“慕兄高見,叔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