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須彌,內含乾坤。須彌山莊本是皇親國戚來扶蘇時起居之行宮,雖名為須彌,卻佔地極廣。到底那人是誰?竟然能住在須彌山莊內,還有禁軍守衛。
慕北陵隨楚商羽進門,門口禁軍見他過來紛紛恭謹行禮。府中裝潢極具奢華,琴聲悽悽,瑩瑩繞耳,千奇假山,流水清溪,侍女著錦羅霓裳,施然霏步,傳信亭臺樓閣間,似天女下凡。
沿迴廊向東,穿過襄玉雕龍拱門,只見一片露天酒亭浮於眼前,酒亭由九塊九丈見方的玉石臺組成,臺上立龍繡華蓋,置酒案玉凳,玉臺之間潺流溪水,引自亭外清池,每方玉臺上立有兩侍女,皆著紫衫,酥胸半露,面容姣好。
此時三方玉臺上坐有公子,對酒當歌,平臺前空地上有歌女輕盈舞曲,水袖輕舞間靈氣盡顯,好一派浮生當景。
楚商羽駐足玉臺前,合扇抱拳,恭謹道:“公子,慕北陵帶到。”
正首玉臺下,首座上,一男子起身,此人生的面若冠玉,肌若凝脂,束琉璃寶貫,著蛟袍,腰配玉牌,登織雲七寶靴,狀若白面書生,但穿著卻顯其大大不凡。
男子笑著指向第六座玉臺,說道:“辛苦楚兄了,快坐。”視線遂轉向慕北陵,邁步走近前來,上下打量一番後說道:“果然是人中龍鳳啊,北陵之威,便如我西夜之威,徽城之危,襄硯復收,北陵當居首功啊。”說時掬手深深拜下。
慕北陵驚得趕忙朝旁邊閃去,躲過他這一拜,心思急動:“此人到底是誰?竟知我解徽城,收襄硯。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皇親國戚不假,難道不知道大王對我的處罰?竟讓還敢在大庭廣眾下贊這些功績,就不怕被大王知道嗎?”
心有所想,面上卻保持平靜,對而拜下,道:“公子謬讚了,小子北陵,還沒請教……”
那男子一拍腦門,笑道:“你看我這記性,還沒介紹下呢,哈哈。”整了整蛟袍,又道:“在下姓武,單名一個越字。”
武越!慕北陵聽見這兩個字登時大驚,縱然之前對男子的身份有多種猜測,卻也無論如何將他與這個名字聯絡在一起。
西夜先王生有兩子八女,一子名武天秀,當今大王。另一子名武越,受封縉候。先王駕崩時,武天秀登位,武越連同其母靜貴人被時任帝師都仲景遣出朝城,發配至扶蘇臨城壁赤。世人有道:武天秀弱而登基,武越才學卓著,奈何只為庶子,論治世之才,武越遠超武天秀數倍。
慕北陵忙起戰裙,單膝跪地,抱手拜道:“小子不知是縉候殿下,有失禮節,還望縉候殿下贖罪。”
武越伸手將其扶起,笑道:“今日在這山莊裡只有吟詩做歌的武越,沒有縉候武越,北陵無需多禮,快快入座。”武越拉他到第四塊玉臺上坐下,慕北陵這才注意到孫玉弓竟然坐在對面,見他過來,孫玉弓臉色頗有些難看,抓起酒案上的玉樽仰頭飲下,別過眼不去看他。
慕北陵心生疑惑:“怎麼孫玉弓也在這裡。”轉念再想,便是瞭然:“孫玉弓身為大將軍孫雲浪的二字,雖然他沒什麼本事,但礙於他老子的面子,武越來扶蘇怎麼也要請他。”
武越安頓好他後,返身走回第二方玉臺,舉起酒樽,朗聲道:“來,難得北陵肯賞臉,我們大家敬北陵一杯。”
孫玉弓楚商羽同時舉杯敬來,慕北陵端杯起身,道:“小子惶恐,經不得殿下如此厚愛,先乾此杯,聊表心意。”仰頭飲下,復而落座。
武越笑的開心,右手抬袍遮杯飲下,孫玉弓楚商羽亦飲之。武越淺逝嘴角酒液,笑道:“素問背景天縱將才,有蓋世之才華,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實乃我西夜年輕一輩翹楚,在下佩服,來,在下再敬你一杯。”侍女小心斟滿玉樽,武越仰頭再飲。
慕北陵遙而敬之,道:“小子才疏學淺,經不得殿下如此誇獎,這杯酒應該小子敬您才是。”張口喝下。
隨後二人一來二去又五六杯酒下肚,慕北陵本不喜喝酒,更何況是在這種場合,拘束放不開,於此時已有淺淺酒意上頭。
武越揮了揮手,示意侍女歌女下去,眾女子欠身施禮,施施然離去,玉臺上只剩他四人。武越視線投向孫玉弓,凜眉微挑。孫玉弓會意,抿了幾下嘴唇,端起酒樽走到慕北陵面前,說道:“來,我敬你一杯,以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你多多包涵。”語氣生硬,似有頗多不願。
慕北陵轉而視武越,見其笑著點頭,心知孫玉弓這一出定是被武越逼迫,否則以他花花公子的性格,如何肯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
倒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自己不接著倒顯得小氣,慕北陵緩緩起身,端起酒杯,笑道:“孫公子這話說重了,不過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說完飲下,兀自低頭,不去看他。
孫玉弓本來聽他這麼說,心裡還有些小得意,哪知自己還沒喝,他就先喝了,而且喝完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哪裡有半點和解的味道,他頓時來氣,握著酒樽的手下意思緊了緊,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