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小二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位是……令尹老爺家的公子?”
青衣剛要解釋,被慕北陵眼神攔住,轉而顧左右而言他,道:“你這面做的確實不怎麼樣,沒油沒鹽,不管怎樣味道好才是金字招牌。”
麻衣小二哪敢說個“不”字,連連道是,“小的不知道是公子光臨,改明兒我讓爺爺親自做一碗給你送去。”
慕北陵擺擺手,道:“這就不用了,手藝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哪天要是做的和你爺爺一樣,就來找我,我再過來品嚐。”
麻衣小二被教訓的滿頭大汗。
青衣掩嘴輕笑,揮了揮手,麻衣小二這才如釋重負的快步跑開,“主子,你這麼認真幹嘛?其實小東子也挺可憐的,爹孃死得早,是餘爺一手把他拉扯大的,這傢伙小時候皮得很,沒少給餘爺惹禍,後來聽說餘爺臥病在床,他才稍微轉性,接下面攤。”
慕北陵放下筷子,碗裡還有大半的麵條,“我不是針對他,只是針對他的手藝而已,人想要生存就要上進,就像你我,你需要每天察言觀色,小心翼翼服侍,哪怕一點錯也會遭來斥責,我也一樣,只要走錯一步,可能就會被壓得翻不過身,此方亂世,大到一朝君主,小到盼夫走卒,沒有獨善其身就能屹立天地間的,懂?”
青衣眨眨眼。
慕北陵自嘲一笑,給她說這些無疑焚琴煮鶴。
一碗麵條吃的揪心,最後慕北陵還是忍住吃完最後一根,抹了把嘴,不管怎麼樣,這碗麵也好過在落雪山中吃雪果腹的日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慕北陵站起身,一時來了興致,道:“走,去你家看看。”
青衣剛招呼麻衣小二算賬,乍聽這麼一句,愣在當場。
好些年沒有回過家,也不知家裡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她這種婢女就是這樣,除非主人首肯,否則絕對不會有機會回家,逢年過節探親也不可以。
照尋常說來,簽了賣身契就是令尹府的人,一切都屬於這裡。
青衣的家離麵館並不遠,靠近山腳邊,背後就是那條湍急河流。
兩間黑瓦房,一個院子,一排土牆。
這個地方的房子都是這樣,屬於壁赤最老也是最貧窮的地方。稍微有點出息的人家都搬到城裡去住,沒人願意留在鳥不拉屎的地方。
青衣站在門前,怔怔出神,一隻老母雞飛上牆垛,煽動翅膀偏頭注視著兩個不速之客,發出“咯咯”叫聲。
黑眸男子掃過院落,一塵不染,東北角種著顆老槐樹,水桶粗細,看起來年成應該不斷,樹下有口水井,井邊斜靠個水桶,桶腳邊還有滴落的水漬,應該是剛用過不久。
青衣轉過頭,嘴唇癟起,強忍住眼淚說道:“爹孃可能出去了,主子,我們先進去。”
慕北陵點點頭,沒多說話。
青衣推開門,異常熟悉的從北面那間四面漏風的草屋內取來根小木凳,放在老槐樹下:“主子,現在這坐會,樹底下涼快。”
男子沒有拒絕,一聲不吭坐到樹蔭下。
涼風習習,老槐樹散開的枝葉恰好遮住灼烤陽光,帶著絲絲涼意。
青衣依次去幾個房間看了看,一會拿出堆不知存放多少天的髒衣服,放在井口邊,將水桶扔進井裡,頗顯吃力的提起桶水。
男子先去幫忙,被她婉拒,說“主子的手是神仙手,不能做這些下作的活計”。
男子沒有堅持,只靜靜看著滿頭香汗的婢女。
曾幾何時他過的比這苦的多,漠北大營的血夜裡,親眼看見孃親含恨而死,自己躲在滿是血汙的房間裡逃過一劫,之後揹著那口沉重的鐵箱從漠北一直走到落雪山,哭過,累過,乞討過,遭受無數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