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良久,武天秀猛一咬牙,拍案喝道:“就按老師說的辦,即刻命人給南元鄭王送去國書。”
都仲景躬身拜下,提著袍擺退出大殿。慄飛抱拳告禮一聲,也躬身退出去。
冷冷清清的大殿上,只剩龍袍男人。
……
胡天的風從落雪山上刮下,拂過扶蘇,鑽進尚城,盛夏之夜寒氣入體,這恐怕是東州上少有的景象。
尚城大街上只有寥寥幾人,縱然走過也是腳步匆匆,誰都不願意在這冷夜多做停留,家裡炕頭燒熱,老婆暖床,何其美哉,何須在這淒涼夜風中受冰寒之累。
縉候府的一處樓廳內,暖爐還未撤下,爐火燒的通旺,整個房間透著股暖洋洋的熱氣,與外面天地涼意形成鮮明對比。
爐旁的茶座上,武越身披一件深藍披風盤膝而坐,面前案几上擺著數封竹簡,案几正中青銅燭燈燭光繚繞,武越執簡細細檢視,許久才放下一冊去拿另一冊,動作緩而慢,不急不躁。
茶座一步外,佝僂老翁安靜蹙立,神色恭謹異常,雙手攏在袖管中,等著眼前主發話。
良久,武越看完最後一冊竹簡後,展開雙臂抻了個懶腰,端起案几邊上的一杯濃茶咂摸兩口,說道:“老翁啊,姻婭現在已經把襄硯完全控制住,你給他派去的那個夏玲挺不錯,我記得九闕堂主還少一個吧,可以的話就讓她去把。”
老翁躬身應下,身體更顯佝僂。
武越沒看見一樣,自顧自繼續說著:“慕北陵吞了尉遲鏡和高傳的十萬大軍,還拿下了薊城,他現在可以稱得上羽翼豐滿,你告訴薊城和襄硯的人,暫時不要給我們這個新任的城主大人找麻煩,不是時候。”
老翁再度躬身,至始至終不說一句話。
武越想到件有趣的事,自嘲一笑,“當初我和慕北陵結盟的時候,真沒想到他能發展這麼快,本以為他能拿下壁赤已經不錯,現在看來……呵,也不知是福是禍哦,你說要是他哪天倒戈一擊,我承不承受的住啊?”
老翁第一次開口,嗓音極度嘶啞,“他永遠沒有那一天。”
老翁服侍眼前這個主子已經超過二十年,從他被趕出朝城的那一天開始,他很清楚自己的主子習慣於勝券在握時的杞人憂天,或者不應該用杞人憂天來形容,只能算是小心。
當然,在老翁心裡,這種小心早已被他準備好一切手段,扼殺在搖籃中。
倒酒要滿倒茶要淺,武越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人,執壺斟茶,只倒滿茶杯多半,深抿一口,味色稍苦,“你說我這次臨水之行,能成還是不能成呢?朝城裡一切都準備妥當,他武天秀在這個時候把慄飛招了回來,不能說是昏招,算的上是自保吧,我就在想如都仲景那樣的人,會不會想到各地求援,漠北忽氏,或是南元鄭王,夏涼那邊自然不可能,如果他真請來二王,局勢就難辦咯,鹿死誰手真不好說,你說是吧。”
佝僂老翁閉口不言,他並不擅長權謀揣測。
武越咧嘴笑起,猛的抬手一拍腦門,“我忘了你不是商羽,不會這些……”
老翁絲毫不生氣,反而由衷陪笑。
武越放下茶碗,執起被丟在一旁的一冊竹簡,再細看,說道:“看來齊國公還沒有完全取得夏涼王的信任啊,這麼多天只屯兵徐鄴,也不知道夏涼王怕什麼,如此大好局勢都不來分一本羹,真等到本侯拿下朝城,他就是想搖尾乞憐,也別想分到一根骨頭。”
說著有些氣惱,武越眼現陰鷲,“當初若非孫雲浪那個老傢伙,西夜早已是我囊中之物,老東西,害人害己,最後還不是死在自己女婿手上,哈哈,這叫什麼,這就叫因果報應。”
老翁附和笑起,笑的比哭還難看。
武越伸手緊了緊胸口披風繫帶,“告訴齊國公,七日後夏涼若再不出兵,就不用出兵了。還有,通知姻婭,七日後無論夏涼大軍過不過艮水,都要照原計劃行事,一個小小的徽城而已,又是我武家祖地,那幾個老不死的沒心思強加阻攔。”
想了想,提醒道:“當然,要是碰到那幾個老傢伙,告訴姻婭不得冒進,老人家嘛,總要給點面子,撕破臉皮不好。”
老翁扯開比鬼叫還難聽的嗓音,應道:“老奴這就去辦。”
老翁躬身下去,不發出一絲聲響。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鬼魅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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